李瑾低下头,看着如孩童般蜷缩躺在自己怀中的人,“刚找到家中时,发现有人再与母亲向你说媒,还是乡绅之女,祖上曾是京官,膝下就这一个女儿。” “我着人打发了,赐了百金,不许她们再登门。” “萧郎才回云梦多久,便又有一番新的际遇了。” 萧怀玉睁开双眼,“民间将婚嫁看得极重,若有适龄者,总要盘问些许,但我已解释过我有妻子,只是她们不愿信,不过今日过后,想来能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若我不来呢?”李瑾问道。 萧怀玉愣了愣,她抬起眼睛看着李瑾,“你不会不来。” 李瑾低头对视着她,“大将军倒是说得轻巧,长安距此,千里之遥,是你舍得离开,而我是有心才会来此。” 她的话,似有些幽怨,“抱歉。”萧怀玉愧疚的回道。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听这些的。” “我会在云梦停留几日,你随我回城中吧。”李瑾又道。 “好。”萧怀玉应道。 “我想歇会儿。”她往李瑾的怀中蹭了蹭,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好。”李瑾点头,萧怀玉便在她的怀中安稳睡去。 远离争斗,远离喧嚣,这样宁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对于当权者而言,成为了奢望。 而对萧怀玉来说,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与枕刀兵而睡。 李瑾的心中也是矛盾的,她想要将萧怀玉留在身边,是为了让自己不再那么孤独,可同时,她也不愿她一直痛苦下去。 因为亏欠而愧疚,也因为爱,迟来的情感与回应,造成了无法挽回与补救的伤害,也让她,成为了萧怀玉一生中的痛苦。 她抬起手,轻轻拨动着萧怀玉耳畔的发丝,抚摸着她的脑袋与耳朵,抚摸着她的脸庞。 比起行军打仗,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让萧怀玉又晒黑了不少,也因此,脸上少了许多杀伐与戾气。 在这样的轻抚之下,萧怀玉很快就陷入了睡梦当中。 李瑾就这样一直盯着她,在晚霞的照耀下,吹过湖面的风,如她的眼色一般柔和,平静的湖水泛起了涟漪。 她握起萧怀玉搁置在自己腿上的手,趁她在睡梦中挪动脑袋时,轻轻置于微微隆起的腹前。 “死生之事不可复,此生,我已解不开你的心结。”她的眼中含着泪光,“但愿能让你不再平添遗憾。” “也让我的心中,至少…好过一些吧。” 随着太阳彻底落下山脚,李瑾轻轻摇醒了在她怀中熟睡的人,“萧郎。” 萧怀玉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发现天色已经暗淡。 “回家吧。”李瑾温柔的替她拨着耳畔被风吹乱的碎发。 “好。”她撑着身体坐起,两只栖息的白鹭被惊飞。 侍从牵来了车马,萧怀玉将李瑾扶进车厢中,跟随她出来的孩童早已归了家。 “驾。” ※ ※ ※ ※ ※ ——萧宅—— 云梦县令得知皇帝去往了县中下辖的乡中,于是带着接驾的队伍大张旗鼓的下了乡。 而如此一来,便也暴露了萧怀玉的身份,草舍前的动静,比李瑾白龙鱼服带着一批身着便服的亲从来时还要热闹。 县中的衙役将百姓隔绝开,带着整个县衙的官吏跪地接驾。 侍从将马车停稳,云梦县令便带着一批人马趋步上前,俯首贴地,“臣云梦县令吴惟,恭迎圣驾,不知陛下驾临大泽,未能及时迎驾,请陛下降罪。” 县令从县城匆匆赶到乡中,除了请罪,便也是想在皇帝跟前露脸,并述职云梦县的政务,亦想为民请命。 作为朝廷最底层的地方官,或许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入京为官,更别说是面朝天子。 然而车厢中走出来的,却是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云梦县令大惊失色,萧怀玉将李瑾扶下车,在众多百姓的围观下。 “陛下。”云梦县令终于得见李瑾,遂连连叩首,“圣躬万福。” “圣躬万福。” 云梦县令的举动引起了百姓们的议论,原先李瑾微服私访时,所带来的队伍便有数十人,虽都是便服,但仪态却不似常人,而李瑾的气质,也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她又自称是萧怀玉的妻子,于是便引来了众人对萧怀玉的身份猜测。 “萧郎,这可怨不得我。”李瑾回头看着萧怀玉道,“是你们当地的县令,千方百计的寻来。” 萧怀玉皱了皱眉头,“他是陛下的臣子。” “云梦的事,朕回京后便会派人着手。”李瑾向云梦县令说道。 “陛下圣明。” 李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左右亲从的护卫下进入了竹篱围住的院墙。 萧怀玉往周围看了一眼,而此时的云梦县令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楚国第一权臣燕王萧怀玉,祖籍在云梦。 自天子释其兵权后,便辞了官,而能让皇帝折道云梦的,便也只有这个原因了,“您是…燕王?” 萧怀玉回头看向云梦县令,那样的目光,将云梦县令吓了一跳,于是当即明白,“燕王回到云梦,下官有眼无珠。” “你想升官,却扰我清静。”萧怀玉皱着眉头。 “云梦连年大水,是贫县,多次上奏朝廷却无果,今陛下南巡方知云梦之难,已让朝廷拨款治理,下官是来谢恩的。”对于燕王的曲解,云梦县令解释道,“今日下官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托了燕王的福。” “罢了。”萧怀玉摊了摊手,便转身入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