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十年,后宫妃嫔诞下一子,皇帝大喜,取名为兴,三岁时,为其挑选良师,并亲自辅导,不到六岁便加封王爵。 李兴自幼聪颖,皇帝爱之甚笃,有意立为储君,遂在封爵时特意选重臣教导。 “陛下,平阳公主到了。”王桢踏入殿内叉手道。 听到女儿的到来,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贾舟走到十九皇子身侧,将其带出了大殿,李兴也很是聪慧,没有多问,“儿子告退。” 出殿时,李兴看着身怀六甲的姐姐,眸眼微动,随后恭恭敬敬的抱袖行礼,“李兴见过阿姊。” 平阳公主看了他一眼,便径直从他身侧略过踏入了大殿。 皇帝半身侧坐在坐榻上,一手枕着案几,听到脚步声后才缓缓抬起头。 当他看到平阳公主时,原本就皱起的白眉更加深了。 “王桢之前告诉朕的话,朕还不愿意相信,一直到刚刚,朕都觉得不可能。”皇帝瞪着平阳公主,“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为什么要留下他?” “作为母亲,想要留下自己的孩子,这有错吗?”平阳公主反问。 “可你明知道,这是他的孩子。”皇帝道。 “这是她的孩子,可也是我的。”平阳公主回道。 “你亲手将他送进了狱中,为什么还要留下他的骨血,你就不怕这个孩子出世以后,会向你询问他的父亲吗?”皇帝又问道,“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呢,你这个母亲,又该如何。” “这是我的因果,我会一力承担。”平阳公主道。 “你承担不了!”皇帝似乎不愿放过平阳公主腹中的孩子,“朕绝不会允许罪犯之子降生在李家。” 紧接着,王桢端来了一杯药酒,平阳公主站在殿内,腹中的孩子似知道了什么一样,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的乱动着。 平阳公主感受到了孩子的不安,于是捂着肚子,放下了心中那份高傲,“你忌惮的人,已经死了,难道连这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你也不愿意放过吗,她也是你的血脉。” “他生来就是姓萧,不会姓李。”皇帝绝情道,“你想要孩子,还可以再要,但是这个,绝不可能。” 平阳公主皱着眉头,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舍去尊严,在自己最讨厌的人身前跪了下来,“阿爷。”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了隆起的肚子上,因为腹中胎儿,她跪得很是吃力。 “女儿…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皇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平阳公主,这个一身傲骨,从不低头的女人。 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反贼的孩子,跪下来恳求自己。 在他的记忆当中,自女儿出生长大,三十余年,从未见她如此这般低头乞怜。 她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她宠爱了半生的女人,可是她的母亲,却从未低头求过他,即便是薛家被灭之时。 “你为了这个孽种,才肯认你的父亲。”皇帝看着平阳公主,虽有所动容,可却更加害怕孩子知道真相后会对李家进行报复,“其他请求,我可以答应,但是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说罢,他便向王桢挥了挥手,两个宦官同时走上前。 “不要!”少年的声音传进殿内,紧接着他挣脱了贾舟的拉扯,跑到了平阳公主身侧,将她护在了身后。 “十九郎,你做什么?”皇帝呵斥道。 李兴推开宦官,并向皇帝跪伏恳求,“阿爷,阿姊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何错之有?” “你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吗?”皇帝问道李兴。 “儿子知道。”李兴点头,“可是他也是阿姊的孩子,是儿子的亲外甥,怎么能够因为一个死去的人,而牵连到无辜的稚子。” “法不容情。”皇帝道。 “可是礼法也是人定的。”李兴又道,“百姓之所以不敢违背,是因为它的严厉,不去推翻,也是因为,它有宽容的一面。” “如果引导他走上正途,这不仅是挽救了一条生命,也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李兴又道。 这些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就连皇帝都感到无比惊讶。 “儿子恳请阿爷宽恕。”李兴见父亲缓和了脸色,于是叩首再次请求道,“今后,儿子一定更加用功跟随先生学习治国之道。” 皇帝看着李兴,越发肯定了继承人的选择,他撇了一眼平阳公主,抬起手挥了挥。 平阳公主挺着肚子瘫坐在地板上,李兴擦了擦眼泪起身将她扶起。 “阿姊。” “小人扶公主出殿。”贾舟也上前搀扶。 “十九郎。”皇帝叫住了李兴。 李兴转身走到御前,“阿爷。” “为君者,握天下权柄,切不可太过仁慈。”皇帝提醒道。 “儿子谨遵教诲。” 皇帝极为耐心的教导着儿子,但看向殿外的身影时,脸色又瞬间阴冷了下来。 勤政殿外,贾舟小心翼翼搀扶着平阳公主走下石阶,并笑眯眯道:“十九大王见公主入内,说什么也不肯离去,听见争吵后,更是不顾劝阻闯入内,想来是从前先皇后在世时,对贵嫔娘子多有照拂。” 平阳公主向贾舟微微侧身行了礼,“平阳都知道的,多谢贾翁。” 贾舟扶着平阳公主,“公主折煞小人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石阶上耸立的大殿,“陛下疑心之重,公主还需格外留心。” ※ ※ ※ ※ ※ ---- 太康二十年,暮春三月,上祀。 平阳公主乘车出京祭祀,路遇贼人,来往游人纷纷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