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侧头望了她一眼,“我们从没有过真正的安逸,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会被教授顺从。” “公主又如何,只不过是从金雀的囚笼中,换成了一座望不到头的四方城,我不甘心困在里面,我挣扎着四处碰壁,当我头破血流的逃离了这座城,我才发现,原来真正束缚我的枷锁,并不是那道冰冷的城墙。” “而那道枷锁,你无法望见,却让你无处可逃,让你窒息。” “它侵蚀着你我,让我们逐渐变得腐朽与麻木,试图让你心甘情愿的被掌控,如行尸走肉,成为工具,成为陪衬。” “你不敢反抗,不敢呼喊,因为他们掐着你的脖子,自由早已被扼杀,你害怕而不敢前进。” “可强者永远不会退让,但正是因为他们掌控着一切,所以才让他们成为了强者,在我看来,这并不是真正的,他们是得利者,充满了傲慢与偏见,在贪婪之下,他们索要的越来越多,所拥有的也越来越多,而这一切都是从弱者身上压榨而来,弱者失去了一切,就连生存也变得艰难,渐渐的,她们只能屈服,她们不得不屈服,从此,再也无法抬头。” “这是我看到的枷锁,加在你们,加在我身上的枷锁,他们允许我们在地上行走,因为对他们而言,我们是有价值的,却不允许我们抬头望天,因为害怕失去掌控。” “这世间之恶,莫过于人心,善恶不是靠一本书,一句话就可以轻易下定论的,我从不认为这世间有君子,也从不认为这世间有真正的善。”皇帝从池中起身,原本平淡的眸中,此刻变得异常坚定,“我要撕破这些虚伪,与他们同台竞技,以恶制恶。” “我是恶人,从黑暗中醒来的恶人,我接受一切批判,我要为自己而活。” 女官们一边听着,一边为皇帝更衣,这番话刺进了她们的心里,唤醒了埋藏已久的自我。 “没有谁生来就要在黑暗中,这片光明,同属于我们所有人。” 记载帝王言行的史官由女官充任,她坐在殿柱旁,一字不差的将皇帝的言行记录在册。 随着女官将层层衣裳替她披上,帝王的衮服异常厚重,冠冕让她再也无法低头。 女官抬来铜镜置于她身前,镜中那个原本瘦弱的女子身影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即将开启帝国新篇章的君王。 日月凌空,千秋彪炳,众人纷纷跪伏,皇帝拿起女官跪地所呈的玉圭,“朕,要亲手取下这道枷锁!” ※ ※ ※ ※ ※ ※ ※ ※ -- ——太极殿—— 天授元年正月二十七,陈天子仪仗于太极殿前,宗室、外戚,文武百官身着具服,按品阶序位殿阶之下。 一声洪亮的钟响之后,鼓吹之声随之响起,文武百官纷纷打起精神,手持朝圭,由西向东,由东向西而立。 “中外严办!”随着一声禁令。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天子仪仗簇拥着皇帝从太极门踏入御道,庄严肃穆的雅乐响起。 春风拂过宫城,出檐下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东边海岸的朝阳,洒在太极殿前,脚下的路,被金光笼罩。 沉重的冠冕没有让她停下脚步,不可被摧毁的意志,让她克服了这一路上的阻碍,世人所不理解的眼光,无休止的谩骂与诋毁,让她历经了千难万险,才走到今天。 初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散去了冬日的寒冷,一面向阳,是自由,一面向阴,是权力,奋斗一生所追寻的抱负与理想,就在眼前,就在脚下,而代价是,握起权杖,折去自由的羽翼,永远留下,留在这座四方城中,她要以失去自由为代价而获取的权力,来实现她的理想与抱负。 皇帝登上玉阶,踏入宏伟庄严的太极殿中,一步一步迈向了最高权力。 她走到明台之上,凭栏而立,君王的目光如炬,她站在了帝国的至高之处,傲视着群臣,傲世着这世间的一切。 “跪!” “山呼!”声音自太极殿内传至殿外,又自宫中传至宫外。 群臣搢笏而拜,叩首山呼道:“万岁!”万岁之声响遍皇城,也深深震撼了四方。 她站在了规则之上,掌握着至高权力,成为了苍生的主宰,天下在她的脚下,群臣在她的脚下。 “再跪!” 群臣再拜,山呼道:“圣神皇帝,千秋万岁。” ※ ※ ※ ※ ※ - ——两仪殿—— 登基大典结束后,已经成为君王的李瑾在内朝两仪殿召见了武安侯萧怀玉。 从筹备大典到举行登基仪式,这些天,李瑾几乎不曾好好休息过。 激动与喜悦过后,是身心的疲惫,也是惶恐,她走到了权力的尽头,新的隐忧也伴随而来。 “陛下,武安侯到了。” 萧怀玉头戴介帻身穿具服跨入两仪殿内,李瑾屏退众人,偌大的殿堂内只剩她与萧怀玉君臣二人,她站在殿中明台之上,以君王之姿,高高俯视。 “陛下。”萧怀玉走到殿阶之下,欲屈膝而跪。 “这里是内朝。”却被李瑾所制止,“我为何宣你到内朝,你还不明白吗?” “不管在何处,陛下都是君。”萧怀玉回道。 “是你把我捧到这个位置上的。”李瑾又道,“你也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没有臣,陛下依然能够拿到这些。”萧怀玉回道,“在陛下需要臣之时,臣会一直在陛下身侧,辅佐陛下。” “实现抱负与理想的君主需要武安侯,可是李瑾也同样需要你。”李瑾走下殿阶来到了萧怀玉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