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幕的画面,皇帝记得尤为清楚,因为就发生在他眼前。 然而因燕楚之战,两国正在商议和谈,先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于外臣之手,却不敢下旨降罪,最后一病不起,自那之后,储君之位也顺利落到了皇帝的头上。 “陛下还在为虎贲中郎将一事烦忧吗?”贾舟端来一盏养神的参汤。 “十郎的死,你应该还记得吧。”皇帝开口道。 先帝第十子,皇帝的庶弟,也是储君之位争夺者之一。 贾舟抬起头,“小人记得,梁王造反失败后,十皇子野心勃勃,先帝欲立十皇子为储君,然因长幼之序,迟迟未得立,遂将陛下视为敌,仗着先帝的宠爱,欲对陛下不利,当街行凶,当时情况危急,幸得安远侯及时赶来,才将陛下救下。” “十郎死了,朕成了太子,傀儡太子,梁王的死,也是薛家的手笔,先帝那么多子嗣,最后却只剩了朕,他帮助朕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得到了楚国的江山,你以为朕不害怕吗。”皇帝挑眉道,“不管六郎做了什么,他都是朕的儿子,是君主之子,一个外臣岂敢越俎代庖,这是弑君呐。” “陛下是害怕虎贲中郎将萧怀玉会成为下一个安远侯?”贾舟小心翼翼的问道。 “以他的年纪与功绩,并不逊色当年的安远侯,要知道安远侯出自高门,数十年的沙场血战才造就威名,而他一介田舍翁,仅仅只用了两年就走到了今天,这背后一定有人扶持。”皇帝道,“朕绝不能再步先帝的后尘。” 皇帝的疑心,是因经历了夺嫡之争的惨烈,以及亲眼见到先帝晚年的凄凉,故而对身边之人,不敢轻生信任,对于武将更是,那些不受掌控的名将,稍有忤逆与违抗之意,便会遭其猜忌,不得善终。 “陛下,给事中王桢求见。” 皇帝挥了挥手,贾舟遂向外喊道:“宣。” “陛下,对萧宝山的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了。”王桢带着中侍中省的审讯结果来到了皇帝的寝殿。 此时的皇帝因为庆功宴之事,还在气头上,并一心想要借此机会治罪萧怀玉,“念。” 王桢撇了一眼贾舟,得到点头示意后,将录有口供的册子打开,“中侍中省奉陛下之命对传舍一案涉人员进行审讯,其中,虎贲中郎将萧怀玉的胞弟,形迹可疑,经过盘问,萧宝山亲口承认是被竟陵王所收买,代为监视兄长萧怀玉的所有动向,萧宝山入京后发现平阳公主与兄长的关系有些不寻常,似有男女之意,遂报竟陵王,竟陵王得知后,便让萧宝山利用弟弟这层身份接近平阳公主,假意撮合二人,燕北得胜,大军还朝,竟陵王又指使萧宝山,以虎贲中郎将因思念而提前归京想要面见公主,而将公主诱骗至楚川传舍,暗中设伏。” “却未曾想,其兄竟真的提前回来了,宅邸相见,萧宝山惊恐不已,被兄长看穿,事情败露,得知公主有难,萧怀玉尚未来得及入宫便赶往了传舍。” “这是萧宝山的口供,请陛下御览。”王桢合上册子。 贾舟走下台阶将口供转呈给了皇帝,“陛下。” 然而皇帝在听完后,整个人的脸色都极其阴沉,“平阳与虎贲中郎将有私情?” “陛下忘了前段时间京中的流言吗。”贾舟小声提醒道,“六公主与中郎将之事,已非一天两天了。” “萧怀玉入狱后,臣奉命去问话,在狱中碰见了公主。”王桢也说道,“今日一早,章华宫似乎又有动静,公主好像,又去了狱中。” 同为中侍中省的宦官,贾舟伴于君侧,而王桢则在宫内外行走,充当天子耳目。 听到平阳公主因为萧怀玉两度前往廷尉狱,皇帝皱起了眉头,“王桢,你去传朕的旨意,公主的伤势未愈,将她接回章华宫。” “喏。” 王桢走后,皇帝翻开了供词,“萧宝山…” “陛下,此人利欲熏心,为了功名利禄竟然背叛自己的亲兄长…”贾舟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 “竟陵王死了,事情的真相,全凭他一张嘴,可他说的话,可信吗。”皇帝对于这份供词有些怀疑,毕竟李宣已经死了,任由萧宝山怎么描述,都是死无对证。 “陛下的意思是?”贾舟抬头。 “如果他是平阳的人呢?”皇帝又道,“现在死的是竟陵王,所有的罪责也在指向他,可是他死了,一个外姓臣子,杀了楚国君王的儿子,他真的有这个胆量吗,难道不是受人指使?” 皇帝的反向疑心也让贾舟一惊,他将整件事情都整理思索了一番,弓腰道:“萧怀玉是便服回京,朝中没有人知道,可是回京的消息,却在第一时间传入了宫中。” 贾舟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这句话是在提醒皇帝,“就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拦中郎将前往传舍,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出身贫贱的中郎将会为了公主的安危而违抗君命,打伤禁军。” “陈将军带着禁军赶到时,公主已被竟陵王刺伤,危在旦夕,如果是公主所为,又岂会冒如此大的险。”贾舟又说道,“中郎将虽对公主有几次救命的恩情,又曾任职章华宫,然身份悬殊,公主又岂能知其根底而做出如此赌注。” “昨日消息至御前,陛下还曾疑心过,而中侍中省也是从府衙外的言论中所得知的,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往了虎贲中郎将宅邸,亲眼见到府前青骢马,故而才敢报于陛下,天子眼线尚未探报,那民间百姓又是如何得知的,这其中定然是有人刻意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