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之抬起老眼,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王珺的话他并不意外,因为除了新入选的士子,朝中也被安插进了许多平阳公主的人,无一例外,几乎都是没有家世与背景的寒门子弟。 平阳公主不仅作为女子,且出身皇室的她,竟站在了寒门那边,而裴长之身后是代表着氏族,不同的利益阶级,同处一个朝堂,共争利益,避免不了争斗,亲眼见识过平阳公主的手段,裴长之自然害怕,“我这个尚书令…” 皇帝执政时,对于阶级关系一直是持平的态度,且重要决策都会听从重臣的建议,而平阳公主却是截然相反。 比起皇帝,平阳公主的手腕要更加强劲,以至于就连裴长之在奏事时都感受到了威压与强势。 裴长之眯起老眼,且不论平阳公主的女子身份,便是她的性格,也并非是世家出身的臣子们所想要的理想君主,“不好办呐。” “两大边将,都是平阳公主的人。”裴长之有所顾虑。 “边军距京千里,京中变故如果突然,地方如何能够及时驰援。”王珺从旁道。 裴长之看了他一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看来,需要想办法见到陛下才行。” ※ ※ ※ ※ ※ ---- 太康七年初秋,定品第一的赵砚书,被授予秘书省秘书郎,于御前行走,记录皇帝的起居。 平阳公主此举,加上殿中那番话,在裴长之的暗中操作下,于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群臣以平阳公主作为命妇却插手朝政,议论纷纷。 而后,群臣又联名上疏中宫,求见皇帝,中宫以天子体弱,需静养为由,驳回了群臣的诉求。 此举引来了朝臣的不满,中宫挟持天子把控朝政的消息也就此传开。 就在此时,已油尽灯枯的皇帝,在寝殿中驾崩,距选官结束才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而平阳公主与郑皇后的那次探望,成为了最后一面。 即便是在悔恨中,也依然未能求得妻女的原谅,几乎与他的父亲一样,作为帝王的李喆,晚景凄凉。 皇帝的突然驾崩,势必会引起时局的动荡,平阳公主得知消息后,眼里没有悲痛,只是命人将消息封锁,秘不发丧。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皇帝驾崩后不到一天便走漏了风声。 平阳公主欲扶持还在襁褓中的太子李兴为帝,尚书令裴长之得知后,联合中领军韩修与群臣发动政变。 韩修作为皇帝的心腹,统领禁军多年,中央的精锐之师,几乎都掌握在韩修手中,尽管平阳公主安插了人手进入了中护军府与中领军府,但短时间内,韩修的声望与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因此平阳公主执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拉拢韩修。 然而平阳公主却低估了这些男性官员对于女子执政的排斥。 在他们眼里,这似乎是不可容忍的,是悖逆的。 对于韩修这个皇帝旧臣,平阳公主并没有完全的信任,也提前做了防备,宫中宿卫的禁军便是萧怀玉离开前留下的一支精锐,并编入了中护军府,宿卫禁中。 而韩修的职责,也从护卫宫城变成了驻守京城。 继涪陵之乱后,楚国朝堂再一次引发了动乱,中宫欲扶持年幼的太子继位,有临朝称制之势,此举引起了宗室与群臣的不满。 以尚书令裴长之为首的士大夫联合起来发动政变,欲拥立皇子李宗为帝。 李宗为皇帝第十三子,已年满十四,因母不受宠,故而皇帝入蜀时,将李宗母子遗留在了楚京。 也正是因为有李宗,韩修才与裴长之达成了合作。 ※ ※ ※ ※ ※ ※ ※ ※ ----- ——边关·燕楚交界—— 楚灭齐之后,合并了齐国所有疆域,齐地西北的驻防,也成为了楚国最重要的边防。 楚国占据了大河以南的全部疆域,与燕国形成南北对峙,为尽早完成一统,萧怀玉主动请缨,驻守齐地的边防,养兵备战。 原本安稳下来的朝堂,却在萧怀玉离开后,风波再起。 对于内廷涉政,士大夫们反抗激烈,甚至联合武将发动了兵变。 彭城王李康不忍楚京生乱,自焚于王府,而这些自诩忠正的朝臣,却不顾百姓之苦,为一己之私,引发动荡。 “将军,京城急报。”陆兆麟一路跑进帐中,将手指大小的竹筒呈上。 萧怀玉从中取出一张信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帝崩。 看完之后,萧怀玉预感到了京中局势恐生变动,于是起身戴甲,向帐外的亲卫吩咐道:“即刻清点五千轻骑,随我入京。” “喏。” 陆兆麟瞪着双眼,“难道京中有变?”他们才从楚京来到边关没有多久,京城就又发生了动乱。 “我不知道。”萧怀玉摇头,她并没有准确的消息,一切都只是猜测,“但是皇帝驾崩了。” 她十分清楚皇帝的驾崩,意味着平阳公主将进一步夺取权力,而朝中那些官员又岂能会让女子执政。 平阳公主想要以公主的身份执掌朝政,其过程必然会异常艰难。 世家的势力仍在,并且早已经对内廷涉政有所不满。 陆兆麟见萧怀玉如此冲动,便担忧的提醒道:“陛下驾崩,朝廷应该有讣告发出,但是末将未曾听到半点风声,倘若消息为假,如今朝中文武对立,将军无诏入京,恐为文官弹劾。” “那就让他们弹劾吧。”萧怀玉走出大帐道。 “消息是从中护军府传出的,伯阳在京中,我让他监视着朝中,保护公主,我想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