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镜不走,徐伟强自然不会走。徐伟强不走,柏杨和戮帮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兄也不会走。 四天,安镜为了养伤,已经足足有四天没出过地下室了。 她的心就像一潭死水。 不问卡恩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不问蔚音瑕是否安好,也不问安氏兴衰存亡,每天只问——找到安熙了吗? 她太怕了。 怕安熙也像陆诚那样,毫无征兆地就走在了她的前面。 徐伟强派出去打探安熙消息的小兄弟,冒着风险多日来任劳任怨跑遍了老城区和租界,均一无所获。 柏杨拿回来一份报纸:“强爷,你看这个。” 报纸头条刊登的,正是蔚音瑕被蔚家逐出家门的新闻。 徐伟强吐了一口唾沫,拿着报纸丢在沙发上,讥讽道:“报应来了。这个女人,害你身败名裂,被他父亲利用完,就卸磨杀驴跟她断了父女关系。” 安镜如同一具木偶半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的话。 徐伟强恼怒,踩灭了烟,嘴里还骂了句脏话,抓着安镜的领子将她拉起来,又抓着报纸凑到她眼前:“蔚音瑕,罪有应得的女人,你不看一眼,以解心头之恨吗?” 他替安镜感到不值,好好的英名就因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给毁了,还背上了诸如伤风败俗、罔顾伦常、恶心变/态等一辈子都洗不掉的骂名。 他想不通,安镜那么憎恶蔚家,为什么偏偏就跟蔚家的女儿纠缠不清了?还是自己弟弟想娶的女人。 安镜不耐烦地推开徐伟强:“她不过是爱了不该爱的人,何罪之有?” “爱?”徐伟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看你简直是冥顽不灵!她从一开始接近安熙,再接近你,就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她把你害得这么惨,你竟然还天真地觉得她是爱你?” “不是我觉得。”安镜没有怀疑过蔚音瑕对她的真心,起码在照片被爆料出来之前,她是真的相信蔚音瑕爱她,愿意跟她长相厮守。 “你脑子坏了是不是?” “我很清醒。徐伟强,让柏杨帮我打听蔚音瑕的行踪。” 今天以前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惦记蔚音瑕,是想着她在蔚家在租界好歹是有一定的安全保障的。 卡恩非死即伤,就算命捡回来了,如今外头到处都是想取他性命的人,他躲都来不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空闲去骚扰蔚音瑕。 可蔚正清却在这个时候广而告之地把蔚音瑕赶出了家门,那不是明摆着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没了蔚家的庇护,她一个弱小的女子在乱世中如何能生存? 万一被居心叵测的歹人盯上,万一误入敌寇国贼的领界,万一,万一被卡恩抓了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徐伟强,帮我找她,我要见她!”安镜的声音更坚决并急切了许多。 徐伟强了解的安镜,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对她自己认定的事、认定的人,若非被对方亲手亲口插刀扎心,若非遍体鳞伤痛到极致,她都不会轻易死心。 他见过很多女人,也跟很多女人逢场作戏过,但安镜是他此生唯一无条件迁就过的女人,因为安镜于他,无可取代。 所以安镜的恳求,他总是会答应:“最后一次。” “谢谢。” 道完谢,她到盥洗间胡乱梳洗一番,看着镜子里眼窝深陷头发脏乱的自己,厌恶极了。 她这辈子,不,是进入安家后,就还没这么狼狈潦倒过。 保险柜里的钱,她留了一份。 可钱能做什么?再多的钱也买不回陆诚的命。 …… 翌日傍晚,柏杨从外面回来:“找到了。强爷,镜老板,蔚音瑕她在,在正清百货商场,跟卡恩成双入对。” 他之所以用“成双入对”这个词,是在变相告诉安镜,蔚音瑕的样子看着不像是不情愿。 安镜神色一凛:“枪给我,我出去一趟。” “你想干什么?”徐伟强收了枪,就是不让她冲动做傻事。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安镜目光凶狠,“徐伟强,我很感激你和戮帮兄弟们为我做的事。今天,就让我去跟他做个了断吧。” “安镜你疯了!” 徐伟强显然不认可她的做法,“他不但有工部局做挡箭牌,还勾结梁旭霸占了安氏产业,背后的黑恶势力可见有多强大。他今天如此猖狂,敢大摇大摆出入商场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必定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又如何?有去无回又如何?”安镜嘶吼一声,“徐伟强,我躲够了也忍够了,陆诚死了,安家散了,安熙也不见了,躲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们骂的没错,我就是变/态,我就是道德败坏,我就是喜欢蔚音瑕怎么了!卡恩那个早就该死的猪狗不如的东西,此刻正搂着我最爱的女人招摇过市,你让我怎么坐得住?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音音是我的女人,我相信她一定是被卡恩胁迫了,不然她绝不会…不会跟卡恩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一起。” 徐伟强拦在安镜身前的手缓慢放下,他从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安镜。 柏杨为难地看着徐伟强,见他点了头,才把自己身上的那把手/枪递了出去:“镜老板,给。” 安镜也没检查枪膛里的子/弹,柏杨能给她,必然是满膛。 动作娴熟地把枪插在腰后,边绑头发边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都别跟着我。” 而她用来绑头发的,是曾经从红缨那里得来的边角上绣着一朵红梅的绢帕。有两张,一张她离开安家时带在了身上。另一张,她给了唐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