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薄,不知死因。我的命很硬,我撑了下来。 红姨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不欲生。在生活无望之际,蔚正清领着我这个“孤儿”出现在她面前,给了她一点点生的盼头。红姨和我,谁又比谁命苦呢? 所以红姨,成了我名义上相依为命过的“母亲”。 从进入蔚家那天起,每个月蔚正清会命人带年幼的弟弟或妹妹其中一个来见我。 当然,每次见面的地点都是随机的。 起初,弟弟或妹妹见到我时还会开心地跟我讲他们每天都有肉吃,也会有应季的新衣服穿,就是不能一起出门。 他们只能在家门口玩儿,而他们玩儿的时候,母亲会被锁在屋子里。 母亲出门卖菜洗衣服时,就换他们两个被锁在屋子里。 他们住的地方很偏僻,房屋摇摇欲坠。久而久之一些住户都搬走了,只剩他们“一家四口”还住在那里。 弟弟妹妹年纪渐渐大了,我能见他们的频率也从每月一次变成了两月一次,三月一次。 他们的个子越来越高,身体却越来越瘦,脸上也再也没有了笑容。 他们说,他们要是敢不听话,敢想逃跑,敢向我求救,“爸爸”真的会打死他们。 他们还说,妈妈被打得流了好多血,躺了一个月才终于能下地了。 我检查了弟弟妹妹的身体,他们身上也渐渐的会出现深浅不一的被鞭打的伤痕,妹妹甚至抱着我大哭,说她不想回去,说她害怕,说她很痛。 那个男人,将魔爪伸向了妹妹日渐成熟的身体。 我向蔚正清提出“抗议”。 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们能活到今天就不错了。 而后,我的“抗议”变成了“乞求”。 我求他不要让男人再伤害我的家人,交换条件是我得乖乖地心甘情愿地学着如何伺候男人,如何讨男人欢心。 那些恶心的事,我都学了。我的清白如愿以偿给了阿镜,可我的身体,却在多年前就被教导我床/事的老嬷嬷从头到脚都触碰过。 家人的命,远比我一个人的命重要,就像阿镜把安氏和安熙看得比她自己更重要一样。 从偷生到谋生,这便是我们一家人各自要付出的代价。 去仙乐门弹琴,是我的主意。 我猜测蔚正清最属意的合作对象是安家。这些年安氏企业在安镜的力挽狂澜下发展迅猛,远超出了蔚正清的预料。 明面上他总是与安镜唱反调,可实际上他是对安镜刮目相看的,不愿承认罢了。 在仙乐门可以学到很多理论之外的东西,也可以接近很多达官贵人。安镜,就是其中之一。 而我在仙乐门认识的安镜,跟别人口中的镜老板不太一样。 别人口中的镜老板冷血无情,笑里藏刀,而我认识的镜老板虽霸道凶狠,但温良纯情,还有些…愣头愣脑。 她是我见过的女子当中,最为不同的一个。 我好羡慕她。 从羡慕,演变成了爱慕。 安熙回国后,蔚正清承诺,只要我能嫁入安家促成两家生意上的合作,让安熙对我死心塌地,对蔚家不计前嫌,他就给我家人一笔钱,还他们自由。 我刻意偶遇并讨好安熙,可我在安熙身上的努力都白费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我们,都在逢场作戏。 我能看出,相信他也感觉得出。 既然他不戳破,我就得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演着演着竟失控了。 我爱上了他的姐姐,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这让我骇然,也无措。 直到阿镜来找我,吻了我,对我说——音音,我喜欢你。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幸福。 我很想告诉她,你是我的大英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了。可我不能。 我是蔚家的二小姐蔚音瑕,是红姨的女儿,不是那个被她从水里捞起来的小女孩。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后来的日子里阿镜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因为卡恩的介入。 卡恩不知我的真实身世,只当我是被蔚正清嫌弃的庶女,当我是一枚可随意摆弄的棋子。 是他最先察觉到阿镜对我动了真情,于是说服蔚正清,让我们将计就计。我答应了他们的计划,只有这样我才能跟蔚正清“谈条件”,请求他别让卡恩“毁”了我。 我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把自己给阿镜。若没有蔚正清的维护,我如何能逃得过卡恩那个魔鬼的摧残? 针对安氏和阿镜设下的陷阱和圈套,每一步似乎都很顺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到卡恩和安氏两败俱伤,蔚正清才终于放松了警惕。 他守信用地放了我的家人,我连夜带着他们去了老城区,安置在一处早前购置好的房子里。 折磨了他们近十年的男人,在开门后就被带我去找他们的那个“杀手”就地解决了。 他是故意当着我们一家人的面这么做的,蔚正清要灭口,也是在警告我们想活命就“闭嘴”,否则男人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 蔚正清和卡恩一样,他们都是草菅人命的恶魔。 尽管男人该死。 多年未见,我差点认不出母亲了。 母亲的年纪比蔚夫人还要小几岁,但母亲比蔚夫人老了不止十岁。 骨瘦如柴,白发过半,佝偻着背,连双腿也站不直了。 他们很可怜,但我并不对他们感到愧疚,因为这样的局面不是我造成的。我同他们一样,亦是受害者。 那晚,我把身上所有的积蓄和蔚正清给的钱都交到了母亲手里,摸了摸弟弟妹妹们瘦得皮包骨的脸,跟母亲说了诀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