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离府衙不远,方鉴命人叩门,陈养正不在,陈守一急急地出来迎她,满头汗地问道:“方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围了我太守府?” 方鉴冷漠地看着他:“本官接到百姓状告,来请陈大郎过府一叙,职责所在,还望不要见怪。” “这……这……何人告我?”陈守一满脸茫然,竟是半点也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 “有人状告陈府大郎君草菅人命呐,这可是个大罪名,不查清了可不是损了陈氏威名?”方鉴双手拢在袖中,端正地搁在身前,站在那里就有一身的浩然正气。 陈守一白了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方鉴示意沈缙拿人,陈府管家与奴仆便上来拦。 “怎么?陈府要阻拦本官办案?”方鉴挑眉。 “不敢!”僵持之下,另一道声音从门内传来,陈清商带着妹妹陈清徵赶了过来,向方鉴行礼,又呵斥自家管事与奴仆,“还不退下!你们有几个脑袋,竟敢阻拦御史办差?” “陈二娘子,陈三娘子,”方鉴冲她们微微点头,“你们陈府打算如何?” “我阿兄为人端方,必不会做这样的事,大人没有证据便来拿人,不太合适吧?”陈清商镇定地道。 “哦?”方鉴回道,“证据可就在你们陈家呀。” “大人何出此言?”陈清商皱起眉头。 “提告的百姓说陈大郎虐杀数女,尸首便埋在花园里。陈二娘子可敢让我等进府看看?” 陈守一险些站不稳,叫管事扶住了。陈清商却仿佛没看到,淡然道:“我阿兄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大人要进府,那便请吧,可若是没搜出来,那大人又要如何收场呢?” “还望陈二娘子见谅,本官也不过是职责在身依律行事,若证实是诬告,本官亲自送陈大郎君回来,并给诸位赔罪。” 陈清商微微颔首,道:“那好吧,便给方大人这个面子,我信得过我阿兄,大人请吧。” “阿妹!”陈守一急得满头汗,但已被士卒们制住,挣脱不得。 方鉴带着人进了陈府,找到了丁玉珠说的地方,一群士卒掘地三尺,翻出来五具白骨。 方鉴是头一次直面生死,她白了脸看向陈清商:“陈二娘子还有什么说法吗?” 陈清商死死盯着那几具白骨,那是她陈家欠下的债,挖出腐肉,刮骨疗伤,才能重新踏上前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清商无话可说。” “那好,封了陈府的门,谁也不许离开,挨个问口供。” —————————————————————— **这个陈守一有那么一点精神问题 **噫,沁州的这个故事好虐的,虐到自己了 第41章 黎明 方鉴行事迅速,一日之内便令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又借了兵镇住了沁州上下,太守陈养正不在,余下属官群龙无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方鉴带人问了陈府下人的口供,在陈清商的暗许下,受过陈守一责打的下人便一个接一个出来指认。哪怕管事等人咬死了不知,也无法解释五具白骨的事,便都叫方鉴收了监。 这一忙也是忙到了入夜。陈守一已被关进了沁州府大牢,方鉴特意派了几个士卒看管他,以防狗急跳墙。 方鉴走进牢房的时候,陈守一已不再惊惶,安静地盘膝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沈缙捞了一张长凳摆到方鉴脚边,请她坐下。 “陈守一,不想说点什么吗?”方鉴问。 陈守一睁开眼睛,平静地道:“说什么呢?” “人证物证俱在,这草菅人命的罪你是认还是不认?” “呵,大人说笑了,就算是在我陈家的院子里挖出的尸骨,也不能说是我害的吧?”陈守一若无其事地道。 “噢,那人证如何说呢?” “都是污蔑,我陈家家大业大,有一两个小人觊觎,也是常事。”陈守一咬死了不承认。 “那大郎君白日里又急些什么呢?” “我……我一时急切……父亲不在家,我是长子,出了什么事,父亲回来要责罚的……”陈守一支支吾吾。 “无妨,大郎君不愿与我说,可愿与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说?五具白骨就停在隔壁的牢房里,与大郎君隔着栅栏相望,今日夜里怕是迫不及待要与大郎君聊一聊了。”方鉴指向外边,几个士卒正抬着薄棺往牢房进。 “不……不!”陈守一心中有鬼,闻言慌了起来,起身想要扑向方鉴,却被士卒死死按住。 “哦,对了,”方鉴站起身,抖了抖公服的袍角,“不知道已故的少夫人要不要也来同你聊聊。” “阿琼?不……不要……” 不过半个晚上,陈守一便扛不住了,方鉴连夜从榻上起来审讯,只为尽快拿到口供,将案子坐实。 再见到陈守一,他已然没了世家公子的气度,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你想见我?”方鉴施施然撩开袍角坐到陈守一对面。 “大人,我认了,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陈守一瘫坐在草席上,喃喃道。 “说说为什么。”方鉴示意书手记录。 “呵,哪有什么为什么,心中不顺便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我是陈氏的嫡长,是陈家的脸面,哪能在外头发疯呢,便只能关在自己屋里寻些事做。”陈守一颓然道,“初时不过是踢打几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手便越来越重,我也管不住,我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病,可这又能与谁讲?日复一日,便是这样了。” “就这样?”方鉴蹙眉。 “就这样?”陈守一呵呵地笑起来,笑声森冷渗人,“是了,你们怎么会懂呢?你是三元魁首,定是自小便是博闻强记的天才。你怎么会懂我的难处。我分明是陈家的嫡长,理该承担父母的期待,可我呢?我什么都做不到,少时读书便处处不如二妹妹,父亲总拿她来与我作比,她是女郎,她更年少,斥责我不够用心。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天生便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