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杜若瑶挑眉，“那其一是什么？”　　 “其一是……”娄夏吞了口唾沫，“可以不说吗？”　　 “哦，可以。”杜若瑶点点头，而后又深深叹了口气，俨然一副受伤的样子。　　 “啊呀！”这谁受得了啊？娄夏摆摆手，“那时候我和你还八字没一撇，我连你的石榴裙边边都没摸着呢！然后某个夜晚，一起加班的时候方思莘和我争论前置条件那个英文单词，prerequisire是怎么拼的……”　　 杜若瑶的职业素养登时上来了：“你拼对了吗？”　　 娄夏拍拍胸脯：“当然！我俩还打赌了，最后我赢了！……但是赢了以后吧，我也没多高兴，方思莘觉得反常，就问了一句，然后我就说因为英语单词拼写联想到杜老师，于是乎有一些——哀伤。”　　 “哀伤？”　　 “因为……当时你不是对我很冷淡的么，还和姜警官卿卿我我的。”娄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杜若瑶的脸，见上头只有若有所思的神情才放心说下去，“所以我就说，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喜欢英语老师，否则每次读英语的时候就都会想起她。”　　 杜若瑶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汪温水：“那你还喜欢我？”　　 “喜欢你，我甘之如饴——”娄夏拿侧脸蹭她的雨衣，“只不过那时候某人还一直不相信我的喜欢呢。”　　 杜若瑶推开她：“再蹭，眼镜从这儿掉下去，就不只是碎一边镜片的问题了。”　　 她们在风洞里其实并没有停留多久，考虑到同行的还有儿童，导游甚至还催着她们赶紧走去出口，以免淋太久的瀑布着凉，可即便如此，大半的人却还是开始打起无止尽的喷嚏。刚才玩得最凶的Delora和Ken此刻也蔫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还好她们宾馆订在附近，开车过去才不到十分钟，几人也不再有说有笑，迅速地拿了房卡寻找对应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娄夏和杜若瑶找了换洗衣物踏入浴室。　　 暖风机被开到最大，很快热气充盈了狭小的浴室。娄夏明明没有放肆地玩水，却仍然从里到外像是彻底泡过一般，她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内衣裤，踩到浴缸里去调整热水温度。杜若瑶反而湿的少一点，只脱去了外衣，裹着大大的浴巾靠在一边：　　 “当时我不相信你的喜欢，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嗯？”娄夏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解释，关于刚才自己的抱怨，“这我知道，我认领主要责任，只是撒娇式埋怨，不用放在心上啦。”　　 杜若瑶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后来信了吗？”　　 “Partially因为我半残了还躺病床上心心念念都是你？”娄夏拉上浴帘，而后把内衣裤也脱了，开始往浴缸里放热水，“说到这儿，其实还蛮感谢岑逸阳，就那个吸大了开着车创我的，要不是她，哪儿能把你从纽约拽回国看看我呢？”　　 杜若瑶有些惊讶：“呸，他有什么好感谢的？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好好好那不感谢他，”娄夏咯咯笑两声，“但我说的也正确，是不是？”　　 杜若瑶：“Partially, like you said.”　　 娄夏：“剩下还有什么？多亏了我读懂你的暗示，力挽狂澜地劝退了咱薇薇姐？”　　 杜若瑶：“嗯，也算吧。”　　 “也算？”娄夏察觉这是她没预料到的答案，“分数还没得满？”　　 安静了一会儿，杜若瑶才斟酌着出口：　　 “……你出现在纽约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安全。”　　 “安全？”这是什么词儿呀？娄夏从浴帘后钻出一个湿漉漉的栗色脑袋，然后就看见杜若瑶把头裹在浴巾里，活像是害羞的小松鼠。　　 【??作者有话说】　　 人生需要准备的，不是昂贵的茶，而是喝茶的心情。——林清玄　　 124 ? 逆风执炬　　 ◎杜若瑶被迫退后，直至后背抵上浴缸内壁◎　　 “安全？”　　 杜若瑶嗯了一声，鸦睫低垂：“你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吗？”　　 “嗯？”娄夏有点诧异于她的跳跃，但仍选择跟着她的话题走，“越狱那个？看过的。”——倒不如说谁没看过啊？　　 “肖申克监狱会把人给‘改造’，对于那堵限制他们的高墙，最初犯人们恨之入骨，到最后他们却习以为常，所以Brooks在监狱活了五十年，却在出狱后短短几个月内自杀。”浴室给女老师的声音加了自然的混响，恍惚间像是在听播客主播讲故事，“我也被困在监狱里。从大三实习开始，我在一名英语老师的岗位上工作了足足十五年，很多事情也成为了习惯。我早已背熟了教案，每年要教的知识都差不多，遇到的学生也大同小异，我走在校园里，有时感觉一年又一年过去，我却停留在时光里。”　　 “看着宋老师、蒋老师，我似乎也已经能看到我的五十岁、六十岁……这是家人借助大学专业给我规划的道路，即使我自己当初不情愿，却也已经难以另辟蹊径。”　　 “但我总还是希望能挣出来，因为这是一个泥潭，对我来说，对于任何一个在任何一个领域非主流的人来说，教育事业都是牢笼。我好像走在一座看似坚固内里却空洞的石桥上，一步都不能走错，但凡哪一天不慎暴露了‘可耻的’性取向，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将这座名为前程的桥冲垮。”　　 “但我还是踏出了这一步，从卫柏开始。一旦跳下了这座康庄大桥，我就只能坐着船漫无目的地漂流，所以我真的很想感谢你，因为直到遇见余青云，我才算是遇上了雾里的第一座灯塔，那时候的我万事都尚未具备，却碰见可遇不可求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