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调慢得像乌龟,杜若瑶毫不费力就能做到亦步亦趋,她颇有耐心地保持落后娄夏半步,甚至还在半路给她披了那块年代久远的毛毯: “外面暖气没有屋里足,别着凉了。” 娄夏顿了一下,仔细感觉,确实暖和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 ——笑死,到底是谁趁虚而入、趁火打劫啊? 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终于走不动,杜若瑶就也在半步以外停下来。 娄夏转了身背靠着冰冷的墙休息,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问她:“你、干、嘛。” 杜若瑶如实说:“跟着你。” 娄夏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屈:“我知道你在跟着我——” 跟屁虫一样跟着,又不说话,是要干嘛? 在娄夏被气到崩溃前,杜若瑶的读心术又显灵了,她半阖着眼皮:“我怕你在气头上听不进去,我说什么都白搭。” 读心术读得挺准,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娄夏还是被气得头昏脑胀七窍生烟:“那你就不说了?” 杜若瑶嗯了一声,见她情绪起伏得厉害反而出口问她:“否则呢?” 娄夏痛苦地长叹一口气,循循善诱:“你可以说一遍,如果我没听进去,就再说一遍。” 杜若瑶蹙眉:“如果听众没兴趣,重复并不是好办法。” 娄夏一愣,杜若瑶所说的这点她其实很认同,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只得转了个身又贴着墙根又开始挪动身子:“好,那我现在听着,你说吧。” 杜若瑶镇定得让娄夏发疯的声音传来:“一边走一边说吗?” “哦?还有别的选择吗?”娄夏夸张地抛出疑问,而后作恍然大悟得模样:“哦!你是不是想让我停下呀?” 杜若瑶自嗓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娄夏无奈至极:“那你倒是take action啊?” 英语都冒出来了?杜若瑶于是配合她:“How?” 这也要我说吗?娄夏差点顺着墙根滑下去:“你就嗯一声,我就停了?太没诚意了吧?那我不白白努了这么远的路吗?” ——那我不白白生了这么久的气吗? 杜若瑶:“其实也不远,现在回头还能看见病房。” 娄夏感觉输得彻底:“好,我投降,你倒是来扶我一下啊!我这样能走到哪里去啊?” 祖宗啊,好疼,真的快撑不住了! 杜若瑶走到她面前,抬了抬手,又收回去:“我怕弄疼你。” 嚯,你想得还挺周全啊?娄夏倒是没想到她竟纠结在这儿,语气闷闷的,有些苦恼的样子落在娄夏眼里,不合时宜的颇为可爱。 忽然愉悦起来的心情让娄夏回光返照般地拿回了一些力气,她朝杜若瑶勾勾手指:“过来点,再过来点。” 估摸着距离够了,娄夏左肩吃力地抬起,带动大臂环住她的脖颈,右手执起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喏,扶这里。” 娄夏拿着人家手往自己腰上放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还挺得意的,待到体重交到杜若瑶那里,属于女老师的柔软与清香袭来,她却忽地害羞起来。 不是都说上过床,那、那什么过,肢体接触就可以自然地变得亲近许多吗?娄夏想,这简直是谣言! 杜若瑶很瘦,但此时却稳稳地支撑住她,娄夏觉得比起被搀扶着,自己更像是吊在了杜若瑶身上,侧抬头才能看见她漂亮的侧脸: “杜老师,你好高啊。” 见杜若瑶时,娄夏其实很爱穿增高鞋。有时候是那种跟敲在瓷砖上会发出哒哒哒声音的高跟鞋,有时候又是当下挺流行的内增高运动鞋、旅游鞋。杜若瑶偶尔也会穿带跟的,但都不会很高,再加上娄夏本身就比她高上几公分,加起来都会觉得自己比杜若瑶高上不少,久而久之接受了这个设定,现如今杜若瑶穿了带跟的靴子,她却只穿了病号专属的平底拖鞋,这就导致两人堪堪差不多高,甚至由于她佝偻着背,杜若瑶就冒得更出一些,这一点让娄夏感到有些不习惯。 杜若瑶督一眼鞋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快点好起来,就可以比我高了。”穿平底鞋都走不利索,还纠结这。 言语间有温热的气息擦过耳廓,娄夏闻见似有似无的木质香气。她给娄夏披了毛毯,自己却只穿了高领毛衣,身上是冰凉的,比起她好像更像是个病人。 见娄夏没说话,她顿一顿,又道:“其实你也不必一定要比我高。” 娄夏还没想出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轻柔地放倒在病床上,护士长不知何时凭空出现在床边站着,看着散落在地板上带着血迹的留置针,脸色很差。 经验老道的护士长有个特点,相比起训斥病人,她更爱以看护的家属作为目标。就好像儿科医生比起骂小孩,更倾向于骂没照顾好小孩儿的家长一样。 于是乎,针对娄夏自己拔掉留置针这一举动,杜若瑶自然逃不过护士长的一通斥责,护士长说话不好听,但杜若瑶只乖乖点头认错,逆来顺受的样子娄夏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好几次都想插话说这跟她没关系,却被她以极小幅度的表情动作劝阻。 待到护士长总算捏着手背那块狰狞的皮肤,看着娄夏同样狰狞的表情宣布停一天输液,而后迈出病房,杜若瑶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准备好温水一杯:“渴不渴?” 娄夏局促起来:“对不起啊,替我背锅。” “没事,”杜若瑶将水递过来,本来就是因为她娄夏才会做出这等事,“还是喝点吧,自己可以拿吗?” 娄夏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过来:“你怎么突然很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