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总是和颜悦色笑点极低的团委老师一掌拍在她举起的小臂:“贫什么,认真说正事呢。” 娄夏撇着嘴:“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啊?不就是选个主席团么?” 团委老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啊?” 她确认了一下办公室的门锁着,压低了声音悄咪咪地给他们讲故事:“前年竞选出的幺蛾子嘛……” 原来事情的源头归结于两年前的那名文画部部长身上。女生,名叫祁语森,在文画部干得风生水起,颇为尽职尽责,在整个院系里也有不小的知名度,自然而然在大二升大三这年被提名作主席团候选人。 竞选前半个月,挨个检验竞选宣言时,团委老师本都觉得这祁语森半个屁股已经坐上主席的宝座了,但谁知过两天,祁语森突然剃了个光头来上课。 ——“光头?”娄夏有些惊讶,“为什么?” 团委老师:“她妈妈患癌症,要化疗,她就陪着去剃了头……” 本是一段佳话,也不影响她竞选,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竞选前一天,这祁语森突然被传是同性恋、变性人,剃短发就是为了找同性谈恋爱。她本就又高又瘦,此时头发已经长出一些,看起来干净而帅气,这样的外形居然从侧面也佐证了莫须有的传言。 谣言传到院长耳朵里,他亲自找到祁语森询问,强硬的语言把孝顺的女生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一点儿也不想解释,于是撂下一句话: “我不选了。” 如果学院对于学生就是这种态度的话,那她就不选了。 娄夏听得心中沉重,恪守规矩安分守己地准备讲稿,挨过了一个月的宣传准备期,就在民主选举大会开始前半小时,负责流程的同学突然说娄夏不见了,怎么都联系不上,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团委老师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会议厅门口娄夏的立牌给踹倒在地,这人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团委老师不敢报告院长,还好娄夏并非第一个进行宣讲,她发动了几名学生会部员,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文画部部长给我抓回来!结果快到她的时候,根本不用抓,娄夏自个儿就穿着西装西裙乖巧地坐在了候场区 ——带着一头夸张而耀眼的白金色卷发。 后来,娄夏顶着一头金毛和杜若瑶吃肯德基,说到这件事时她捏着薯条手舞足蹈:“最后我票数最高,顶着金色卷发接过的学生会主席袖章,我看那死板院长老头的表情,铁青铁青,难看得就跟吃了屎一样,哈哈哈,真是解恨!” 杜若瑶出言担心:“你那些老师不会看不惯你吧?” 娄夏不以为然:“我才不在意他们怎么看我,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若瑶:“如果你想做的事情是错的呢?”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娄夏吸着可乐,“可以的话,我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杜若瑶轻轻重复:“可以的话。” 娄夏接:“如果不可以,那我只能坚守着不去做不对的事——反正别想让我照着别人想要的样子活,我受不了。” 杜若瑶没接她的话,沉默半晌,她错开话题道:“你皮肤白,染金色好看。” “是么?嘿嘿!”娄夏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她把薯条举到侧脸,“你看,我头发是不是跟薯条颜色差不多?” 明明是那么一个张扬的自由的人,可是娄夏跟她在一起时,反而是逆来顺受的那个。也许是娄夏过分在意她的想法了,处处都顺着她,以她的感受为重,所以到头来,她居然自负地以为不管自己怎么说,她都会听话;无论如何安排,她都会照办。于是她自私地定下自己认为最舒服的距离,却忘了问她 ——你愿不愿意? 杜若瑶颓废地低下头去,眼眶发热。 她被小自己五岁的女孩捧在心尖,给足了安全感,以至于自负地觉得她无论如何都会听话;与此同时,她却又自卑地怀疑娄夏不会喜欢真实的她。 她怎么会这么矛盾?这谁受得了? 眼泪掉出来前,面前洒下一块阴影,她缓慢地抬起一些,熟悉而温柔的米色羊毛衫,娄夏好端端站在床前,正把保温桶放进塑料袋里。 “你刚才……是去洗碗了?” “不是,”娄夏收桶的动作一顿,挑起眉毛看她,似乎是不相信会从她嘴里听见这么弱智的问题,“我刚才拿着它舀水洗澡来着。” 杜若瑶抿着嘴,很浅地笑。 娄夏只看她一眼就拧起眉:“你哭什么啊?” 她的语气不太好,有点埋怨的意味,杜若瑶此刻自觉理亏,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自己连哭泣都是错误的,她条件反射就想抬手擦,扯到了左肩的伤,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啊呀,”娄夏手忙脚乱地放好保温桶,抽了纸巾来给她擦,“伤口不能沾水的,你知不知道啊?”她指指她左眼的纱布,“你这只眼睛哭了没?” 怎么可能只有一只眼睛哭呢。杜若瑶此刻才发觉左眼确实有火辣辣的痛觉,她唯唯诺诺地点头:“嗯,有点疼。” “不许哭了,”娄夏皱着眉恶狠狠地警告,“你这只眼睛又青又肿,下眼皮还被划伤了,医生说眼球也有点损伤,再不好好养着,万一影响视力怎么办?” 给她擦干净了右眼的泪,娄夏就要起身:“你等等啊,我去问一下医生,这边被遮着里面湿了应该怎么办。” “没事,”杜若瑶努力地伸手,将她的衣角一点点攥在手心,“别去了。” 娄夏由她拽着坐回床沿,静了一会,她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我还是去问一下吧,万一处理不及时发炎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