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疆在各个桌位间辗转,祝春知一直也没再跟她说话,目光盯着面前盛着一满杯酒的一次性塑料杯。 余光中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男人从几分钟前坐下开始,就一直在用肮脏的眼神肆意打量着齐疆。 那人看上去二十来岁,头发枯燥双眼无神,衣服也都是些不上档次的地摊货,整个人看上去乱糟糟穷兮兮的。 但那双眼睛不断上下游移瞟着,然后停在齐疆的腿上不动了。 对着同伴抬抬头,示意对方也去看齐疆的腿,然后吹出个响亮的哨声。 接着那黄毛举手喊着:“老板,刚才点的单里再来两份烤羊鞭,看来今晚得壮壮阳气儿了。” 齐疆将菜品送上后,听见了一句“嗨,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齐疆稍退了一步,抬着头说:“不好意思,不了。” “那行,没别的事儿了。”黄毛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齐疆将收起来的空餐盘竖立着,去招待另一桌人新来的客人。 可刚才的黄毛却是在齐疆转身之际,在她背后笑嘻嘻地竖起了右手中指,小声嘀咕着说:“装什么,不就是一个小棒子吗?” 祝春知离得稍远些,没听见那人具体说了什么,但就口型来判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她起身去结账。 之后踩着步子徐徐地走到刚才那个黄毛面前,微微俯低身体,浅笑着勾了下食指。 黄毛笑着咧嘴,靠近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给你个活儿。” “什么活?” 祝春知站直了身,依旧笑着言:“把你自己刚才伸出去的那根中指折断。” “你有病啊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黄毛手里把攥着啤酒瓶的口,一副随时要抡上来的样子。 祝春知却毫无畏惧,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刚从张靖田那儿讨回来的十万现金欠债,扔到对方酒桌上,目光紧盯着那人,道:“十万块,医药费我也全包。但从我数秒起,你就要将手指折断,每犹豫一秒,费用减一万。” “你是在说真的啊?” 祝春知笑着点头,可那笑容只令人觉得森寒了。她抬起腕表,口中开始倒计时:“十,九,…” “别别,先让我想想!”黄毛的手正要去碰到祝春知去求情,被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顿时止住,干脆眼一闭心一横。 嚎叫声响彻整条街道时,祝春知正数到五。 她让那人将手指抬起来给她看,看到对方的中指骨肉都有些分离时,点头笑笑。 “剩下的五万块就当是医疗费了,”祝春知将十万块朝他推推,说,“如果后续后悔了想跟我打官司,联系这个号码。” 她掏出笔和纸,写给对方一个号码。 事情前后不过一分钟,芳姨也是在听到哀嚎声时才意识到出了事儿。 紧忙过去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祝春知摇摇头,笑说:“没事。”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在此处越聚越多,黄毛接过后便紧攥着右手手腕,虚弱地对同伴道:“找个塑料袋。” 两人将桌上的钱装走后便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芳姨紧忙去追:“唉怎么还逃单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付,多少钱?”祝春知安抚她,边扫码付款。 齐疆一直站在外围看着,待祝春知捉住她的眼神时,在人群中冲她邪邪地一笑。 当晚徐宁京没有出现。 那个在后期四处散布齐疆得艾滋谣言的男生此刻是跟他父亲一起重新回了平京。 而祝春知是留到最后的客人。芳姨见她后来桌上又点了一堆东西,可始终也没动过,便去问道:“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 祝春知的目光沉沉注视着几步外的齐疆,说:“不是,是在等人。” “哦,好。我明白了。” 芳姨心想:原来又是一个找齐疆的,于是便说:“齐疆,下班吧。” “好。”齐疆将桌子都收拾干净,祝春知站在一旁等她结束。 齐疆清理完桌面又要去扫地时,扫帚被芳姨拿过去,听见她说,“去吧。” 齐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可大步流星走路的架势却丝毫不像要与祝春知交谈的样子。 她推着单车从祝春知身侧路过时,竟又闻到了烟味儿,于是不自觉凝眉。 祝春知快走了几步,喊:“齐疆。” 齐疆依旧像没有听见一样。 “齐疆。”祝春知从身后执住了她的胳膊,手中温热的触感提醒着祝春知:这不是梦。 她语气低哀,说:“跟我谈谈。” 齐疆却拂开她,用冷淡的眼光看着她,问:“我们认识吗?” “我们难道不认识吗?”祝春知的语气里满是心碎。 “不认识,您哪位?”说出这几个字时心内带着委屈。 “听我说,齐疆。”祝春知头一回把自己放在低之又低的位置上。 缓慢而艰涩地开口:“不要再走那条夜路,以及,尽快搬家。” 就当是,我欠你的。 “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 祝春知看着齐疆好像是在说:你看我的态度,有分毫想理你的样子吗? 垂着头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都可以,只一条,把我刚才的话听进去。” “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会照顾,用不着劳烦别人来操心。” 下雨了。 祝春知。 清凉的雨水落到她们的面上。 你的心内也在下雨吗?为什么目光看起来那样哀痛呢。 齐疆从包里拿出伞挡在祝春知头顶,说:“算了。你的车在哪里,我送你到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