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刚才那个跟人抢食的性子,断然不会把好东西拱手让给宋迤。但这样的东西她在家里吃惯了,宋迤总觉得她这笑里反面衬托出唐蒄没见过好东西。 有唐蒄留在家里,金芍雪就安安分分地把金萱嘉和宋迤送走。她看见车子从大铁门前开走,立马闪身跑回家里,吃早饭的人早就散了个干净,她便跑去书房。 方才席上全是金龙瀚高谈阔论,金先生肯定会跟他说出个结果来。房间里鬼气森森的,厚重的遮光窗帘,和金萱嘉如今的房间里一模一样。总说无风不起浪,玻璃板将情报资料稳稳地压在桌上,有风也起不了什么。 以前这房间的常客是宋迤和侯亭照,关着门不知道聊什么国家大事。金芍雪叩叩门,唐蒄就来接应她了,她非常喜欢唐蒄这样自觉,做事时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在房里的金鳞洪和金龙瀚都对此表示出了不高兴。这时候怎能有人打扰?偏偏还是金芍雪。金龙瀚用目光钉住她,觉得金芳菲走后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你们在这里面说什么?”金芍雪走进来,对坐在桌后的金先生说,“宋迤和姐姐去看侯亭照了,刚出门。” 金龙瀚给唐蒄使个眼色:“这没你的事,把她带走。” 唐蒄勤勤恳恳地把着金芍雪的胳膊将她拽出去了。金芍雪捂着胳膊只喊痛,大喊唐蒄胳膊肘往外拐。 唐蒄习惯她撒泼,只是说:“你三哥好像不喜欢你。” “管他呢,听说我妈跟苏太结过仇,他是苏太的儿子嘛。”金芍雪揉揉手臂,说,“说起苏缃,三炮也是有可能杀二愣的。苏缃她们家可讨厌二愣家的人了。” “这些事金小姐没跟我说过,”趁着周围没人经过,唐蒄边走边跟金芍雪小声说,“她告诉我是上头的人不喜欢二愣,要杀他全家。他那条命是你爹求回来的。” 金芍雪张嘴正要说,又提防道:“我们在这里讲这些,被佣人听去告密就惨了。到我姐姐房间里说。” 金萱嘉离家时常有人到她房间里把窗帘掀开,换掉房间里沉闷的空气。这是项由金先生策划的秘密工作,金萱嘉不知道有人乱整自己的房间,唐蒄也不明白金先生是想让她的房间晒晒太阳还是讨厌她故作姿态。 窗帘早就扯开了,被绳子束着立在窗户的两边,屋里亮堂堂的。金芍雪也觉得这么亮没隐私,说:“我和你说这些话,你不会转头就告诉别人去吧?” 唐蒄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不会。” “不行,不能白跟你说。”金芍雪不肯吃亏,坐下来说,“你先告诉我进门之前你和爸他们在说什么。” 反正是她们家的事,说了便说了。怀着回馈金先生的心思,唐蒄毫无保留地说:“我们在说一个叫小彩云的人。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的那个彩云,你听过吗?” “知道,那不是苏缃身边的人嘛。”刚坐下的金芍雪重新站起来,期待地问,“是不是苏缃要回来?” 唐蒄一怔:“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记挂她。” “谁说的?我没有。”金芍雪把手揣到兜里,眼珠像玻璃珠一样左右滚了滚,“我随嘴说两句,解解闷罢了。原来不管我愿不愿意说,你都是要听的。那好吧。” 金芍雪绕到唐蒄坐着的桌边,说:“小彩云是苏缃家里养的,跟侯亭照一样,专门帮苏缃处理事务。她最擅长查账,闷声不响的能吃透到膝盖那么厚的一本书。” 唐蒄诧异道:“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从没听过?” “她留在奉天,爸不让她跟来,说有侯亭照就够了。你知道为什么?”金芍雪攥紧口袋里的手转过身去,“因为督军要在我们家安一个侯亭照,苏博也想在我们家安一个小彩云,谁都有本事踩我们一头。” 她看着义愤填膺,唐蒄只想笑。金芍雪不说话,唐蒄嘲讽道:“你们是菜市场,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 不是菜市场,你这样的人可进不来——金芍雪本想这么说,但又觉得这么说没意思,像是恼羞成怒。这家里是不能久留的,让她评一评也不是不可以。 “是,我们家就是菜市场。”金芍雪撇撇嘴,说,“都是金峮熙家里闹的事,几乎要把我们家也株连了。” “你还不知道吧?金峮熙他爸犯了什么错才让整个奉天都容不下他。”金芍雪万分嫌恶地说,“他想爬到上头建立个新国家,如意算盘没打几天就摔下来了。以前他多豪气,现在死了丢在烂泥沟了,狗都不在乎。” “这么说你爹不该救二愣。”唐蒄说得平淡,“我看他不像会顾念旧情的人,把芳菲弄走时跟丢垃圾似的。” 说到这个,金芍雪也带了几分怨气:“谁知道他想什么呢?我就说金峮熙是个祸害,我们家迟早要被他害死,不如认个干爹干娘,给自己留条后路是正经。” 唐蒄依旧波澜不惊,讨论道:“你看中了哪家?” “随便。只要有钱,我什么都不求。”金芍雪说着,骤然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苏缃就不错,她们家现在最得脸,她又常跟我们说笑。只有我姐姐不喜欢她。” “金小姐是喜欢自己的妈妈嘛,当然不喜欢别的女人在面前晃啦。”唐蒄笑着拈起头发绕圈,撑着下巴说,“我还没见过李太太,听宋姨说她长得特别好看。”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太很少出现的。”这像是家里的固定轶闻,金芍雪饶有兴味地说,“听说以前爸得她费了一番心思,不好看岂不是对不起他折损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