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赫亚很严厉,她从不跟我们说话。”关涯摇摇头,怀念追思的神色也一同消散了,“庄壑和她相对亲近些,那时庄壑性格活泼,村里人也更喜欢她。” “庄壑,”唐蒄不可置信地重复,“性格活泼?” “她是后来才不说话的。”关涯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庄壑被文珠选中,成为文珠在人间的化身。承受了神的恩泽,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没什么不妥。” 唐蒄似懂非懂:“代价就是不能说话?” “成为化身后会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要是她嘴上不留神漏了口风就是大罪过了。”关涯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意,说出的话反倒让人胆寒,“封上嘴巴不但能使文珠安心,也能叫她心生敬畏,不敢将秘密外传。” 因为一个根本不能证明存在的神就不许别人说话,听起来过于奇怪。唐蒄尚且不懂封上嘴巴意味着什么,但宋迤立即想起高墙里萧瑟的风,不用关涯再加解释就知道这些人可能会用什么办法让庄壑学会闭嘴的。 现在不止是唐蒄,连她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了。宋迤悄悄扯了扯唐蒄的衣角,唐蒄早就不想跟关涯说话,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便借故离去,关涯叫道:“二位等等。” 宋迤僵硬地回头,关涯却是一副迫切想知道的表情,庄重地问:“你们真的不曾听说过文珠吗?” 两人连连摇头,逃难似的走了。一直走到前厅才觉得世界开阔些,唐蒄感慨道:“她可真奇怪,她和庄壑都好奇怪。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宋迤同样想走,却说:“这要问侯亭照,我做不了主。”她只好使出平日里最常用的手段,想避开迎面而来的灾难,“我要回去继续补觉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睡觉有什么意思,我要在这村里逛逛,打听清楚昨晚谁家里有人外出。”唐蒄二话不说就摆手拒绝,正义凛然地说,“万一昨天那个敲门敲窗戏弄我们的人就是这村里的人,就能把那个混蛋抓出来了。” “好主意,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查出来的。”宋迤拍拍她的肩膀,“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加油。” 唐蒄没强行带着她去,她这个样子带着去也只是多个拖油瓶而已。宋迤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了,唐蒄跨过门槛,屋外阳光格外好,照在身上比被子里还暖和。 话说得毫无负担,可真要查探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唐蒄挪到昨夜被那人拍过的纸窗前,从这扇窗户望进去能看见整个前厅,不加窗帘显得有点不安全。 这村里与外边不同,道路并不狭窄,反而宽敞得恨不得不铺路,直接以黄土地作为道路。唯有文珠庙被粉刷过,其余的民房都是木板拼接,有的是用凸起的圆木钉成,唐蒄仰头看着屋顶,感觉可以踩着圆木爬上去。 不过她也没有照做,人生地不熟的,被当成小偷不好解释。唐蒄在村里溜一圈,只看出有条泥路一路通往北边,记得地图里再往上就是极负盛名的泸沽湖,唐蒄有点想去,但又忧心路途遥远遇见不测,只好作罢。 逛完了就觉得没意思,唐蒄揣着手往回走。返回路上瞧见有个老人家坐在家门前,手里拿着针线,望着远方断断续续地念道:“庄壑……关涯……庄壑……” 庄壑?唐蒄当即警觉地跑到她跟前,那老人还是看着远处的山,仿佛唐蒄不存在似的,只知道小声念叨。 唐蒄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婆婆,你找庄壑?” “不是,我不找庄壑。”老人目光空洞,却忽然牵起唇角笑起来,“我只是记得她,庄壑……庄壑……那么小一个庄壑,小小的一个庄壑……不在她们家……” 庄壑看着跟唐蒄差不多大,怎么说也不该用小小的来形容。估计是年纪大了,意识不太清醒,唐蒄耐着性子轻声问:“婆婆,你是不是见过小时候的庄壑啊?” 老人闭眼说:“庄壑,乖乖的……” 傻子也知道此路不通,唐蒄蹲在她面前,想了想又问道:“那和她一起守庙的关涯呢?您知道关涯吗?” 老人停下来,笑着说:“关涯?关涯也是小小的。” 好,看样子还能沟通。唐蒄估摸着这村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尊敬文珠,便自我介绍道:“我就住在那边的文珠庙里,您能跟我说说吗,关于庄壑和关涯的事。” “你是住在文珠庙里的人呀?”那老人的眼睛亮起来,拉住唐蒄的手疼惜地摩挲着,打量道,“哎哟,年纪有点大了,庄壑来的时候才七岁呢,你几岁啦?” 唐蒄坦然说:“我二十了。” 老人立即摇头:“太大了,太大了。” “话不能这么说,二十岁很年轻啊,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唐蒄索性坐到她旁边,小声打听道,“我听关涯说庄壑是孤儿,你知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 “庄壑是赫亚从县城里抱回来的,嘴很甜,人隔着半里地她就会叫人。”她轻轻左右晃着身子,如同当年的庄壑一样喊道,“婆婆,公公,嬢嬢……” 唐蒄道:“但她现在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对吧?” “那是的呀,庄壑是文珠化身,当然要稳重了。”老人拍拍唐蒄的手,“你是新来我们村的,不知道我们村的风俗。能当上文珠化身的人,就是我们村的活宝贝。” “那位叫赫亚的人呢?”唐蒄脑中灵光一闪,道,“关涯说她也不会说话,她是不是也是文珠化身啊?” “对对对,赫亚也是。可是她老了,死了,不在了。”老人对着天空拜了一拜,满意地说,“还好庄壑在,可惜我眼睛花了,她又说不得话,我都看不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