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冷眼看着忙碌得跑来跑去的几个列车员,脸上是旅程被打搅引起的不高兴。宋迤是为数不多触碰过尸体的人,她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低声说:“死了。” “都跌成那个样子,还能活吗?”许久没说话嗓子有点哑,金先生咳嗽几声,向苏缃伸手,“肯停车把尸体拖上来就很对得起她了……把你那镜子借给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原本坐在卢秀清位置附近的青年男人收到讯号般奔过来,举起拳头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唐蒄以为他要教训把卢秀清尸体推下去的自己,马上一矮身子躲到宋迤身后:“别打我,不是我!” 宋迤震惊地回头望向她,唐蒄吓得够呛,跑开了才知道那青年的目标不是她。他大半个身子都要伏在桌上,伸长手臂抓着金先生的领口,怒不可遏地质问:“你知道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哎呦,人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这时又来了个年纪大些的戴眼镜男人,他按住青年的手臂,扭头对金先生笑道,“金先生,您别放在心上。这是秀清的男朋友,一时伤心过度失了分寸,还得请您体谅则个。” 好不容易才等那青年被后来的男人哄着走了,唐蒄终于松了口气。金萱嘉搂着金芳菲回头取笑她:“我看你以后也别再嫌弃宋姨了,你那手也是摸谁谁死。” 唐蒄没心思管她的调侃,重新在新加的板凳上坐下。她心里发毛,满怀忧虑地问:“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我不想一下车就被警察带走。早知道就不还宋姨钱了,要不是还钱,我就不会回这里来。” 这番话又被宋迤抓出个错来,她立即猫头鹰般敏捷地扭头看向唐蒄,问:“你不是说是想要签名吗?” 唐蒄没被她问住几秒,一挥手抹去自己的心虚:“我不管,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你要负一半的责任。” 金萱嘉和苏缃低头笑了笑,宋迤盯着唐蒄没再说话。 “那个叫卢秀清的确是活不成。”被她盯着看了半天,唐蒄的局促显而易见,宋迤最后决定说正事,“你是第一个看着她摔下去的人,有什么我们遗漏的吗?” 唐蒄啊一声,摇头否认道:“没有。你不是检查过她身上了嘛,要不是那个剧院老板拦着,你又要把她切开了。卢秀清上车的时候是活着的还是死着的?” 金萱嘉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让妹妹听见,皱眉答道:“那肯定是活着的,你说话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唐蒄也看金芳菲一眼,小姑娘还没搞清楚情况,眨巴着眼睛望着她。她犹豫片刻措辞完毕,说:“我是想问她上车的时候是自己走进来的还是被人扶进来的,万一她是在没上车的时候……那就没人敢冤枉我了。” 宋迤会验尸不假,察言观色的能力却不及唐蒄。她一心在查案上,直言不讳道:“想查是谁杀害了卢秀清,还是先看和她一起站过观光台的人更简单。”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最先要问的,自然是唐蒄。” 正在偷曲奇的唐蒄猛然抬头:“又是我?” 宋迤说得理所应当:“若她是在你走进观光台之前死的,那就是你第一个触碰尸体。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奇怪的啊,她背对着我,戴着围巾,绳子就挂在脖子上。”唐蒄说着,确认那青年没在看这边,侧身往旁边靠了靠,举例道,“她这样靠在墙上,要是没有墙,应该也是立得住的。可她那样要怎么站着啊?” 金芳菲歪着脑袋问:“那个姐姐怎么了?” “她在外面站太久,没力气了。”唐蒄比金萱嘉还快接她的话,忧心忡忡地说,“要当着小孩面说这个吗?” “是是是,别说这个。”金先生发话,找了另外的话题,“蒄妹妹你也是要去牛首山?听说那里要开春了才好看,你是南京本地的,现在过去怎么样,有得玩吗?” “还好吧,心情放松些,哪里不好玩呢?”唐蒄一笑,“我和我朋友不到牛首山,是回老家在的村子里。” “哦,”金先生说,“你家不在城里?” 唐蒄没回答,只是笑道:“这不快过年了嘛。” 她不想继续说这个,随口敷衍几句就要告辞,金先生却叫住她,用手指着金芳菲,对身边的苏缃说:“辛苦你看孩子,叫蒄妹妹和宋迤把这次的死人事了一下。” 苏缃像是不太情愿:“死人事?” “那个小明星的事情。”金先生漫不经心地说完,仿佛吓唬小孩似的地对站起来的唐蒄道,“要是不在车上把凶手逮住,等你一下车就要被警察抓去问话了。” 唐蒄没料到他会让自己留下,金先生看金萱嘉一眼,赞赏道:“上次峮熙的事情,你们应对得很好。” 苏缃在旁边桌上装糖的托盘里抓了一把,默不作声地将金芳菲领走了。苏缃坐在金先生旁边,她走开后金先生示意唐蒄坐,唐蒄不敢违抗,胆战心惊地坐下了。 “我们从头到尾将这件事说一次。”宋迤说,“上车时死者骂过乘务员,不像怀有病痛。她到了座位上后稍作休息,自行走到观光台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乘务员还特意去观光台上跟她道歉,她男朋友,剧院经理和另几个人也上去过。”金萱嘉续上她的话,凑过来悄声说,“我觉得那个被她骂过的乘务员很有嫌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样羞辱,面上肯定挂不住。” “不是,那也没到要杀人的地步呀。”唐蒄不太理解她的想法,问,“能叫那个乘务员过来问问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