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担心宋迤嫌弃这颗橙子,专门说明了它的来历。她顺手划开表皮,察觉到宋迤在看她的手,说:“你怕我的指甲?我留长是方便用来剥皮剥壳的。” 诗里说纤手破新橙,她的手却称不上纤手。秦英莉坦然自若地夸她:“宋小姐的手修得真漂亮。不像我这手,全是老筋。天生的劳碌命,不得娇生惯养的。” 上了年纪的人都是那样,只是宋迤无法有这样的改变。她想起唐蒄,会不会以后唐蒄也会变成这样?她接过秦英莉递过来的橙瓣:“你找唐蒄是为了什么?” “哦,这个就不好意思跟你说了。”秦英莉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她婶子吵着要她去问金先生,求他重新审一审她二叔的案子。我说警官都审过了,难道会冤你吗?她哭得太可怜,我们才想帮她一把。” 唐蒄倒是提起过这件事,当时的语气似乎不太支持这样的行为。宋迤颔首说:“那次的事我也很抱歉,她婶子刚没了儿子丈夫又被抓了,是很让人扼腕。” “到底是一家人,见不得她伤心。”秦英莉叹息一声絮絮道,“家里成了那样,按理我们不该留她,可二弟还活着,她改嫁说出去又不好听……” 她说到这里便停:“我就想来找唐蒄,让她试着和金先生说两句,要是金先生肯帮忙就是再好不过了。”她看着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担忧道,“这时候她还没回?她和你说了要去哪吗?” 宋迤摇头。她又问:“今天不是她去金先生家?” 宋迤肯定地说:“不是。” 时间实在太晚,秦英莉站起来说:“再迟回到家里天都黑了,我不能多留。宋小姐,等她回来你一定帮我跟她说一声,叫她在金先生那边留留神。” 是否要和唐蒄说还需权衡,宋迤表面上答应下来,殷勤地送她下楼。不知这样的举动能不能让她接受自己和唐蒄的秘密,宋迤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哪能这么容易就骗得支持?但她除了尽力别无他法。 目睹秦英莉蹒跚的身影消失在蜿蜒深巷里,宋迤更怕某天唐蒄会变成她那样的人。观念转变是很轻易的事,她忧心唐蒄会在某一天丢开她,如同秦英莉那样结婚生子,那才是这世上大部分人愿意接受的人生。 宋迤没有再打电话寻找唐蒄,她踩着楼梯一阶阶回到家门口,唐蒄还是没有回来。 121 ? 托心处 ◎快停止你的幻想◎ 宋迤坐回去重新拿起书,这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好像有个人靠在她身边,不时伸手遮去纸上的字迹。不用思虑揣测,宋迤断定这个干扰她看书的人就是唐蒄。 她往下看,那只无形的手就往下挡。如果身边真的有一个唐蒄,或许她会抱过来,把宋迤手上的书打落。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唐蒄贴着她的触感,于是心思更不在书上。宋迤惊觉自己从许多天前便身在唐蒄家里,是唐蒄给予她现下拥有的一切,她甚至拥有唐蒄。 仿佛是唐蒄故意要把宋迤手里的书取走,她拿着的书从她手上滑掉下去。她俯身去捡,忽然听见楼梯间里又响起脚步声,急匆匆的如同摔跌的声音响彻整幢楼。 她一时分不清是别人还是唐蒄,直到钥匙捅进锁眼里,宋迤登时知道是她。整扇门似乎都要因唐蒄的动作而摇晃起来,宋迤愣在原地,唐蒄用力推开门。 宋迤霎时看清唐蒄的样子,她跑得太快,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快速起伏。唐蒄跑过来抱住宋迤,宋迤和往常一样伸手兜住她,这几天的对她的视而不见恍如雪消。 她的呼吸真的很急,贴近分离都是抓不住的迅速。宋迤感到肩上一轻,已是唐蒄警觉地松开她环顾四周:“她人在哪?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宋迤从漫长的凝涩里缓过神来:“她已经走了。” “哦,她走了就好。”唐蒄的心跳快得超出预料,她顾不上前几天的隔阂,拉紧宋迤的手说,“我本来想早点回来的,路上有事绊住了。你没事吧?” “我在家里待着,你母亲又不是坏人。”宋迤轻松地露出个笑来,“她没有为难我,也不知道你和我的事。” “你可以告诉她,大不了我扫地出门。”唐蒄又抱住她,小声说,“大不了我和你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管。” “我觉得她很好说话,不会有这种事的。”宋迤安慰般说一句,手上跟着圈唐蒄,联系她进门时的慌张急迫推测道,“你从金先生家里来?还是刘家?” “金小姐告诉我你叫我赶紧回来,因为你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唐蒄说到这里还是不能专心,在她怀里抬头望她,问,“她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宋迤按照实情答道:“不过就是你二叔的事,你跟金先生说了,他无心鼎力助你,你说多少次都没用。” 唐蒄埋头道:“我不管什么二叔,我就只想着你。” 宋迤沉浸在她的气息间,足以让人目眩神迷的喜悦盈满内心。唐蒄的呼吸落在她颈间,宋迤抛却此前种种心绪,只顾着眼下能被唐蒄依靠的一瞬。 这几天的沉默像是把平静的生活打乱顺序,而在与她相拥的瞬间一切就重回原样,甚至比之前更和谐。 撒下的帐子笼住香气和暖意,隔出昏暗拥挤的一隅。宋迤跟唐蒄挨着,默契地不说前几天的嫌隙。唐蒄半支起身子用手梳她的头发,任其流水般从指缝里滑走。 发丝挠得她痒痒的,宋迤的目光也挠得她痒痒的。唐蒄手里留着几丝她的头发,在宋迤身边躺下,扭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看你的时候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