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冬正要回答,却被长运打断道:“哟,这是打哪来的女奴?回冬你可不厚道,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你成心不肯帮我。” 长运的目光忽然移到阿宁身上,早在他俩对话时,阿宁便悄悄移到一旁,垂手低头,却不想长运还是注意到了。 回冬看了看阿宁,面色有些焦急,急忙解释道:“这个女奴是刚刚来的,才刚登记于册,还没有去过训奴司,如此便让她出去服侍贵人,到时候失了分寸,上头怪罪下来咱们可承担不起。” 长运道:“那又何妨,反正那人不过是个读书人,身边服侍的人也不会多,这个女奴正合适了。” “这毕竟是没受过训练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两可担待不起。”回冬极力劝说,他深知长运的性子,做事向来都不听劝,可是又不能任由他给阿宁选择主人。 长运朝阿宁走去,绕着阿宁走了两圈,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声问道:“姓名。” “阿宁。” “若是让你去服侍柳公子,你可愿意?”没有过多的铺垫,便将话给挑明了。 阿宁拱手低头,道:“奴婢卑贱之身,岂能自己做主,阿宁愿听从管事安排。” 长运翘起嘴角,拍怕回冬的肩膀道:“你看你婆婆妈妈的,倒是一个女奴都比你爽快多了,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派人送阿宁去柳公子府上。” 回冬欲言又止,对上阿宁制止的眼神,终究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头已骂了长运多少回。 长运甩甩袖子心情愉悦的走了,只剩下阿宁和回冬,两人相视一眼,半晌都笑了笑。 回冬犹豫道:“对不起阿宁,竟让你就这样去了柳公子那里,也不知道这柳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阿宁道:“无需说对不起,此次进京,实属无奈之举,现在能有个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况且我来奴官署的本意也是想寻个主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十年不见,那些以前想要说的话早已说不出口,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静默无言。 好多话回冬都想问阿宁,比如那之后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她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两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干站着半晌,回冬便差人待阿宁去休息,准备明日去新主子的府上。 阿宁跟着灰奴走了一路,很快便到了晚寝司,晚寝司分为六处,其中最下等的灰奴住在晚寝司最偏僻的地方,通常都是一个大屋子很多个卧榻,十几个灰奴挤在一张长长的床上,而相比之下上等白奴的住所更为好了,甚至有时候能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阿宁跟着领路的女奴走进了一个房间,阿宁被安排在西窗下的一个空位置。 阿宁以前也是在奴官署里呆过的,通常不会有人想睡在西窗下的位置,因为每逢刮风下雨,寒风不断拍打西窗,有事还会有雨水漏进来,让人整夜不得安眠。 她只在这住一晚,倒也没要求什么,为奴十几年,性子渐渐变得温顺,而她也学会了逆来受顺。 去膳食司回来的时候,阿宁碎步跟上带领她的女奴,一群穿着粉色奴袍的人从身边走过,走在前面的女奴躬身行礼,让与她们先过,阿宁虽不太明白规矩,却还是学着躬身行礼。 那群粉奴越走越远,带领她的女奴起身时多了一句嘴,骂道:“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怕是到头来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呸!” 阿宁跟在后头,默不作声,那女奴径自问道:“你可知刚刚那帮粉奴是个什么身份?” 阿宁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 女奴上下打量了阿宁,又道:“这位妹妹看起来年纪不大,又刚来奴官署,不知道也是正常。妹妹可是不知,这都是从女奴中挑选出来上等又上等的奴隶,地位在众多奴隶等级中仅次于白奴,每日也不干活,专学那些大家闺秀学的琴棋书画,据说啊是为了送给宫里宫外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这些粉奴啊都想着飞上枝头,却不知她们的身份永远都是奴,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阿宁轻轻点头附和,心里了然。 第二日没等旁人来叫,阿宁便先起了,她睡觉时很规矩,也不敢真的睡熟,周边有个什么动作睁眼便醒了。 阿宁背着来时的包袱,跟着灰奴上了马车,据说柳公子府上在西街偏僻的巷子里,早上出发,不到正午时分便到了。 阿宁一下车,马车便离开了,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正中间的门匾上写着两个大字——柳府。 早些年间,阿宁服侍过一位公子,那位公子性子淡,又喜读书,常伴其左右,多少也耳濡目染一些。 阿宁只身一人,轻轻敲了敲门。 半晌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清亮声音,没听得很清楚,大约是说是推门进的意思,阿宁试着推了推门,半掩着的门便全打开了。 院子收拾得极好,布置有格致,一青衣男子于树下饮酒,面目清秀,举止投足颇有世家公子风范,阿宁立在门口,双手立在左右。 “奴婢是从奴官署来服侍柳公子的。” 阿宁低着头走了进去,来时回冬曾叮嘱道,这柳公子全名柳明源,是汴州都城里为数不多的才子,自视清高,身边从来只跟着一侍女,家里的奴仆也不多,柳公子向来吟诗饮酒,偶尔参加才子诗人的宴会,跟着他这样的主子倒也不会受苦。 阿宁不敢抬头,柳明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去收拾好了,再来见我。哦对了你的房间在西厢房,也不多两三间屋子,你自个挑一个,住了进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