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给顾太后捏肩膀,“皇帝在我们手上,就等于正统皇权在我们手上。魏中卓和魏景升大人也不会看着顾家出事。再不济,顾家掌握大夏国经济命脉,那些朝臣他们也不敢动太后娘娘。” 顾太后握紧了拳头,身体一松瘫进了椅子里,“最好如此。”她闭上眼睛,“皇帝呢?” 燕婉一笑,“在含飞殿。” 顾太后的心稍稍安定,“这小子,就知道天天围着李婵转。” 含飞殿内。 开和帝同李贤妃在殿外设台对饮。 李贤妃没有穿妃嫔的衣服,而是穿了未出阁时的衣物,头发没有盘起来,而是简单地用翠绿发簪簪住。 开和帝午时听苏石说李贤妃晚上要见他,他又惊又喜,“婵儿今日怎么肯见我了?” 李贤妃语气淡淡,给两人倒了酒,“今日找陛下只为两件事,一是李婵想知道当初未出生的孩儿到底是誰杀的,二是……” “你知道了,”开和帝打断李婵,“顾珪同你说的?” 李贤妃不语。 夜间天寒风冷,寒风袭过,开和帝心也凉了半截,“顾珪怎么跟你说的。” 李贤妃端起酒杯,“陛下答应过顾鹤云,若是臣妾留在宫中,便此生永无儿女之福。” “所以你会怨我吗?” “怨?”李贤妃嗤笑一声,冰凉的月光钻进了李贤妃的衣领之中,她抬头,“臣妾为什么要怨陛下,陛下不是为了臣妾吗?臣妾还能说什么?” 李贤妃兀自说:“这第二件事,算是臣妾求陛下,了却臣妾心愿。” 李贤妃说完起身,站在开和帝对面五步之内,提裙而跪拜。 开和帝视线移向桌上酒杯,随后他趁李贤妃低头的功夫,将李贤妃喝完的酒杯同他的调换。 他视线移向李贤妃,这是李贤妃第一次对他行跪拜之礼。 开和帝移开目光,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叹一声,“你所求之事无非关于沈婳,朕已经安排好了,贤妃起身吧。” 意料之中。 李贤妃起身,“谢陛下隆恩。”她不会问开和帝为什么他会提前得知,这其中原因不外乎来自于含飞殿内。 而这件事情,知晓的只有惊雀。 开和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饮下那杯酒的一刹那,开和帝觉得很轻松,他从未觉得如此放松过。他长叹一声,“婵儿,我本就是傀儡,这一生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开和帝摇了摇头,“太累了。” 李贤妃说:“我又何尝不是笼中之雀,到现在才算是活明白。梅大人、祁珩、宣王等都是贤臣,他们会帮助陛下的,从前他们暗地为陛下捏汗。到了明日早朝,魏家东窗事发,必定牵扯出顾家,到那时他们会站出来,站在陛下这一方。” 开和帝苦笑,他走过来坐在李贤妃这边的长凳上,开口:“李婵,你没明白,我累了。” 开和帝说完,肩膀靠住李贤妃肩膀。 李贤妃抬头望向明月,眼前模糊,“赵世琮再累,也是大夏国的皇帝,不是李婵的夫。” 李贤妃说落,喉中腥甜,呕出了一口血。她渐渐看不清月光,身子脱力,微靠在开和帝怀中。 开和帝的头靠在李贤妃头上,他心震痛不休,心如刀绞,整个人靠在李贤妃身上。 良久,他说:“是。” 话毕,开和帝嘴角开始溢出黑血,滴落在李贤妃衣裙之上,他眼前阵阵发虚,嘴角微微上扬,右胳膊搂过李贤妃的腰,重复,“是。” 李贤妃早已没了动静。 开和九年一月二十二,帝崩,贤妃李氏薨。 开和帝驾崩的消息如浪潮般迅速席卷永安。顾太后在梦中被彩春喊醒。 顾太后如梦初醒,“彩春,你在说什么啊,开和帝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彩春早已换上了素缟丧服,她重复,“陛下同李贤妃暴毙含飞殿外。” “不可能!”顾太后抓住床幔,“哀家已经答应他不杀李婵,他凭什么又去找死?!”顾太后思考片刻后,“沈婳,必定是祁珩和沈婳,他们两人离宫前同李婵有过交涉!” 彩春头贴在地上,不敢吱声。 宫中敲响丧龙钟,顾太后手上的力几乎要将床幔扯下来,咬牙说:“宣王、定南王协同宫妃李氏鸩杀皇帝,传哀家懿旨,南讨伐宣王余孽,北剿定南王和民女沈婳!” 彩春慢慢退下去,燕婉在外敲门而入。 “太后娘娘,开和帝驾崩前下旨,将沉溺于美色、无所作为、辱及皇家颜面的晋王赵观棋从玉牒上除名,宣王顺位继承大统。” 顾太后如鲠在喉,“把这道旨意截下来。” 燕婉说:“早已截了下来,只是有一道密旨已经被梅大人先一步昭之天下。” 顾太后右眼皮狂跳,“什么旨意?下令查抄顾魏两家?” 燕婉摇头,“开和帝自然没那胆子,也没那能力。是将巡按御史沈婳册封定南王妃。” “将死之人,多了层身份又如何?”顾太后说:“召晋王赵观棋入宫。” 燕婉站定,纹丝未动。 顾太后狐疑地问:“你下一句该不会是要说,晋王赵观棋死了或者跑了吧?” 燕婉并未作答,而是双膝跪地,说:“与其扶持傀儡,为何不破而自立?” 顾鹤云心中一震,她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向燕婉,“燕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该不会是为你那死去的父亲,故意激哀家走向死路吧?” 燕婉抬头,“赵氏一族除夏武帝,后继之人皆是无能之徒。这天下的至尊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太后娘娘部署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