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陪陪纪添添吗?”方泳柔看出添添的寂寥,这一屋子的男孩女孩,没有谁是她真正的朋友。 “陪?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我们陪?走吧。”周予起身出门,她只好跟上,心里暗骂一句缺心眼。 她们一前一后,在ktv纵横交错的走廊里折来转去。ktv在泳柔眼中像个缩小版的都市迷宫。半路无话,直到周予轻声说:“我以为你会穿校服的。” 泳柔没有听清:“啊?” 周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我听纪添添说了。你干嘛去做家教?” 泳柔趁机发难:“你知不知道你们家纪添添很烦?”她双手抱胸,似有要与周予清算总账的架势。 “我们家?”周予困惑。“我跟她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你干嘛来她生日聚会?” “你不也来了?上次,齐小奇生日,我不也去了吗?” “干嘛拿她跟小奇比?”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周予靠住墙,眼神飘走,“我不是你。” 方泳柔的心内生出一阵隐隐的柔情,像是她了然了些什么,可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好似伸手去想要抱起一只在闹情绪的小猫咪。她问:“你最近在学校,吃没吃早饭?” “没吃。” “不吃早饭,就会营养不良,会变丑,会再也长不高!” 周予扫一眼她的头顶:“所以你以前都不吃早饭吗?” “你说谁矮?” 她瞧见周予在憋笑。“去家教,教什么?” “小学数学。六年级的。那家阿姨还说,让我再教教他英语。” “小学数学?”周予眼中走漏不屑,“那有什么好教的?” “怎么没什么好教了?他上课听不懂,需要补习。” “还有人听不懂小学数学?” “拜托,你们这些城市小姐怎么都这样?刚刚纪添添跟我说,她以为全天下没人种地了,农业全自动化了。我看你跟她差不多,眼睛长在脑壳顶上!”泳柔抬起拳头,很轻地锤了一下周予的头顶,像在锤地鼠。周予配合地微屈膝盖,被锤进地面里去了。 她从口袋里递出一只旧的诺基亚手机。“这个给你。” “干嘛?我不要。” “借你。是旧的,没人用了。我装了张电话卡。” “借我这个做什么?” “你到陌生人家里去做家教,万一有危险呢?” “哪里有危险?那是纪添添的表姨。我打听了,她们是单亲家庭,孤儿寡母。而且我今天去过了,感觉吧,虽然算不上多亲切,但肯定不是坏人。”方泳柔凭着她今日的社会初次试水,如此自信断言。 “嗯……”周予站直身子,又很快被锤下去,两个人不亦乐乎地玩着锤地鼠的游戏。“万一是人贩子呢?万一忽然发狂杀人呢?你带着,以后用不上了,再还给我。” 泳柔试着按了按手中银色外壳的诺基亚手机。周予教她:“长按1。” 她照办。 手机自动拨出一个电话。 装在周予另一边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这是紧急呼叫。我设置了我的号码”她取出来挂断,想了想又说:“我给我外婆也设了。”仿佛她关爱她,就像关爱老人那般清明。 “你手无拧裤子之力,连蟑螂都害怕,我紧急呼叫你,你能来打击坏人吗?” “我是靠智力取胜的。” “怎么个取胜法?” 周予认真说道:“我会报警。” 泳柔笑出了声。“你以后简历上就写,擅长报警。”她举起手机,“总之,谢谢。我先借用。在学校的时候,我会关机藏好的。” 正说着话,走廊纵深处闪现一个扭曲人影,她们被吓一跳,双双扭头去看,这才看清,那是交叠在一块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唇齿相交,吻得难舍难分,四肢缠乱成一团,奇形怪状地向她们走近了。 她们连忙返身避开这一团痴怨男女,另择去路,可眼不见了,耳就听得更明晰,那是舌头砸着舌头、嘴唇嘬着嘴唇的声响,吓得她们脸红心跳,头颅越埋越低,好像被撞见当众亲吻的是她们似的。 “呀,两位优等生同学。”有人挡住她们去路。是方才包厢里的几个少男少女。“你们也出来透气。” 另一个说:“真想不到,纪添添在你们学校还有朋友呢。她成绩怎么样?应该在你们那儿是吊车尾吧?” 那女孩凑近来,表情天真愉快。“欸,偷偷告诉你们,她能进你们学校,是她妈妈花钱找人办的。” 泳柔拉着周予要走。“我们先进去了。借借。” 那人又对着她们的背影说:“你们可别跟她说这些。拜托啦!” 几个人在她们身后笑成一团,零零碎碎地继续说着。 “要不是她请客,谁会来啊?” “就是,还当她自己是大小姐呢,她妈就是个暴发户。” “托关系上重点,谁瞧得上她?过两年高考,指不定又跟我们在大专重逢了。” “现在大学也能买,就看暴发户本事有多大了。人脉能出得了这个区吗?” “欸,你们说她是不是喜欢林翔啊?干嘛老拉着林翔不放?” “她喜欢有什么用?翔少会喜欢她吗?像个小肥猪似的。” 她们推门进包厢,添添正对服务生大发脾气:“怎么不能卖?我妈是你们这儿白金卡会员。我朋友想喝啤酒,你给我上一打。” 那个叫林翔的男生岔开双腿坐在她身后,摆出做作的慵懒姿态。他似笑非笑地摆手:“算了,我就随口一说,我看白金卡也没那么大面子。人家当然不敢卖了,你看这还有人穿着校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