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红灯,要等五十秒。 迟希脑海中不断在回想刚刚宁扬萃说的话。 还有在饭局上,大姥姥对小恬儿的疏离。那是种亲切又陌生的感觉。 迟希大概能理解。 只是沈微红挺喜欢她的,她总想着,要是能为小恬儿做点什么就好了。 迟希的食指上,有个翡翠玉戒指,她在方向盘上轻点着手指,折射的阳光躲在她戒指后反复摇曳,吸引了宁扬萃的视线。 活到九十五,宁扬萃身体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牙齿全掉了,现在一口全是镶的假牙,说话总有些不清不楚的,眼神有时候也会不好使,眼窝已经深深陷了进去。 她还能分辨得出来,那戒指分明是微红的东西。 “这微红,还是对你好。” 迟希抬起手看了眼,心里一阵发暖。 小恬说的果然没错,其实和庄家人见面也没那么难,没有人提到当初她的退群,她以为的裂痕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迟希笑了笑,“太姥姥,您不知道,我要是不收下,大姥姥得掉眼泪下来。” 宁扬萃嗯了声。 没再说。 迟希还小,可她却知道。 当年,微红心尖上的女儿为了个人跟家里决裂,出逃,远嫁,而他们老二家的丫头则是非要往上考,考完研究生还要上军队,也是满世界跑,自己不成家,也根本不着家。 如花似玉的一双女儿,竟然会变成后来那样。 全家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无法接受。这事还曾经被左邻右舍拿来宣传,偌大的家族,成了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宁扬萃再是主张开放和自由,也有些受不住了。中国人的骨子里,少不了亲情和爱,每个人都注定会受到家人的羁绊。 而就是这样一个时候,庄琳带来了一个女儿。 庄家的人都喜欢疯了。 自家女儿出走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新姑娘进门。 尤其是沈微红,从迟希很小的时候就很稀罕她。 庄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儿要贵养,男儿要糙养。所以不管是哪一代,女儿都很受大家的喜爱,只是后来,很少再有女儿了。 * 而此时的医院,夏恬一进来就直奔手术室。 她曾经也是这里的常客,手术室外的护士看见她,猛地站起来跟她说话,“夏恬!你回来啦!” 夏恬抽空看了她一眼,微笑点点头。 闲话稍后再续,她现在被老师叫来要上的一台接臂手术。 电话里言简意赅,伤者左臂被大型机器尽数砍断,还在可接臂时间范围内。 而休假期间能联系到的能做这台手术的医生,只有郭箬。 夏恬又一次沾了老师的光,她曾经跟着老师去南非待过一年,曾做过这样一台接臂手术。 进了手术室,夏恬直接换衣服,准备上台。 此时,从另外一个台上下来的两个外科医生,闲聊着从她身边经过。 “也是外地人啊,不是吧,才16啊……” “嗯,可怜……” 夏恬不置可否。 16岁的小孩,她见得多了。 可等她洗好手进到手术室里,里面那张,熟悉到不想回忆的脸,叫她紧紧皱起眉。 瞅了眼一旁的手术记录,患者名字叫夏浩林。 夏,浩,林。 记忆中某个嚣张跋扈,撕她本子偷她钱的弟弟,逐渐和眼前躺在手术台,奄奄一息的少年重了影。 郭箬看出她的不对劲,出声安慰,“别怕,这不难做到。” 她以为夏恬是被这条断口鲜血淋淋的手臂给吓得。 夏恬半晌没说话。 手术迟迟不开始。 负责和家属交涉的医生急冲冲进来,“主任!联系不到病人的家属,他所在的那个厂也不愿意做担保,没人交钱没人签字,这怎么办?” 郭箬冷静地想了想,“科室备用金还有多少?” “不多了!应该不太够。” 郭箬正想说,那她先垫一些,不管怎么样,这个手术她是做定了。 不想,夏恬突然说话,“我来签字吧。” 郭箬微皱眉,有点莫名。 她绝不相信夏恬不了解医院的规章制度,“为什么?” “我和他有血缘关系。”夏恬道,“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 这场手术,终究顺利进行了。 半夜,手术完成,夏浩林还处在昏迷中,被推进了监护室里。 夏恬松了背,弯着腰跟在郭箬身后。 一块到洗漱台洗手。 “老师,他是怎么来医院的?” 因为真的足够及时,稍微再晚一点,那条胳膊就真的神仙难救。 夏浩林毕竟是个孩子。 郭箬说,“送来的路上交警一路护着,说是一个纸厂的员工,你确定他真的是你弟弟?” “只是血缘上的弟弟。”夏恬漠然地说,“实际上,也没什么感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帝都。” 郭箬没说别的。 “那,这段时间要不然你先回避,估计没多久他亲爹妈就得来。” 夏恬没犹豫,飞快点头,“行,不过生命至上,有别的紧急情况您还是叫我。” “行,少不了你的。” 夏恬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深夜,整座帝都城已经陷入安静,但却依然灯红柳绿。 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那边,旁边站着个穿红连衣裙的女人。 夏恬记得今天迟希穿的不是红裙子,一路小跑着过去,从上而下端详她。 这是种长袖的红裙,看样式,和她那件黑裙子很像,裙身很长,直到小腿,准确来说,身材比例很好,四肢修长的人,才能穿出它真正的真正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