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忙活完,屋外的响动也停了,有洗手的水声传来。 不大会儿,屋门被推开,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外面一边擦手一边走了进来。 擦完手的布巾被搭在了椅背上,脚步声来到了床边。 窸窸窣窣地,在黑暗中,莲旦看见陈霜宁脱去了外面那层袄子,爬上了床。 床板微微震动,莲旦又往里稍微挪了挪,余光看到另半边被子被掀开了,年轻的男人头枕着枕头,平躺到了自己身边。 莲旦微微有点紧张,他直觉身旁人能听到自己不够平稳的呼吸声,不由得连喘气都快要憋住了。 陈霜宁盖好了被子,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腹部,看样子要睡了。 莲旦翻了个身向着床内侧,来掩饰自己的呼吸声。 可他觉得这样好像是在避开身旁的人,怕陈霜宁误会,便又假装躺的不舒服,又翻了个身,朝向了男人这侧。 就在他刚转过来的同时,眼前人影已经压了过来。 嗓子里惊讶的叫声还没出来,莲旦的唇又被吻住,他轻轻哼了一声,身体软了下来。 这个吻比熄灯前的还要炙热,莲旦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张开了嘴唇呼吸,却被更深的侵入了。 微凉的手探进松垮的衣襟,莲旦迷蒙地捉住那只手,哑着嗓子低声说:“小……小旦还在……。” “我知道。”陈霜宁说完这话,手却还是没收回去,但也没更进一步,就只在那一小块上摩挲。 直到莲旦身体软得像一滩水似的,呼吸彻底乱了,才收手。 黑暗中,陈霜宁用手臂撑起身体,近在咫尺地看着躺着的哥儿。 兴许是怕对方为刚才的拒绝不高兴,莲旦抬起头来,讨好地在年轻男人的唇上又亲了亲。 陈霜宁抬手抚上他脸颊,在他柔软的脸上摩挲。 两个人呼吸交融间,陈霜宁的喉结动了动,用沙哑的嗓音开口道:“你……愿不愿……?”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突兀地顿住了,缓缓转头向屋门口看去。 莲旦还在等他说完话,见他突然停住了,就不解地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门口。 过了一会,就在莲旦想要开口询问时,一阵哐哐的巨大敲门声响起来。 与此同时,哇的一声,床里侧睡着的小旦被惊醒,吓得哭哇哇大哭起来。 莲旦反应过来,转头去看孩子,陈霜宁已经从他身上起来,快速下地拿起袄子穿好了。 一时间,莲旦只觉得身上空落落的,心里也有些失落,但来不及多想,他赶紧也起来,把小旦抱在了怀里,“哦哦”地安抚着。 门外的敲门声在继续,陈霜宁并不着急,他先是点燃了油灯,之后才几步走过去,刷一下一把将屋门拉开。 枯瘦得如同死人一样的陈老太太随即跌入门内。 她趴在地上,喘气的声音像拉风箱一样,但仍奋力地撑起身体,一手高高抬起,手指指着面前的陈霜宁,嗓音干涩地道:“你……你……你不……!” 话还没说完,就嗓子被卡住似的说不出话来,她使劲喘了几口气,嗓子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的声响后,一下子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莲旦及时将小旦背转过去,没让他看到这一幕。 但莲旦自己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他看着陈霜宁蹲下去,抬手在陈老太太鼻端试了试,又翻了翻老太太的眼皮。 之后,他说:“只是昏过去了。” 莲旦刚松一口气,想问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子,就听陈霜宁再次开口道:“她应该快不行了,撑不过这几天了。” 莲旦惊惶地睁大了眼。 陈霜宁却没再说什么,他表现得有些过于冷静,伸出两手架住陈老太太,将她拖回了隔壁屋子。 莲旦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莫名有些异样,但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他晃了晃头,不让自己瞎想。 过了一会儿,小旦不哭了,又睡着了,莲旦小心翼翼把他放回床上,自己穿上外衣和鞋子,也去了隔壁屋。 一进屋,他就看见陈霜宁正坐在陈老太太炕边,一手拿着水碗,一手拿着勺子,正一勺勺喂老太太喝水。 陈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现在看着好多了,不像刚才那样吓人。她喝了几口水,就摆了摆手,表示不要了。 陈霜宁就把碗放一边,扶着她躺下了。 见到这一幕,莲旦心里刚才那点本来就没发酵起来的异样,此时彻底消散了。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陈霜宁应该是听到他的动静,回头看了过来,冲他摇了摇头。 看着老太太又睡着了,两人出了里屋。 在外屋,莲旦站在陈霜宁身旁,担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目光惊惶不定,依赖地看着他。 陈霜宁轻轻握了握他手腕,说:“明天我去趟镇上,把该买的都买了,再通知一下张家的人,该安排得都得准备了。” 莲旦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些酸楚,还有些说不上的滋味。 陈老太太性子暴躁,动辄打人,但莲旦并不怪她。 他信命,这是命运早就注定了的。 他从小也习惯了动不动挨骂挨打的日子,从不知怎么反抗,也不知道可以反抗。长久以来的忍耐,让他遇到这种事,便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定是他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得父亲发怒,惹得婆婆不高兴。 婆婆给了他父亲五两银子,自己才嫁进陈家门。可他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像别人家的媳妇那么会做活,会来事儿,有眼力见。 在他看来,陈老太太不是个和蔼的长辈,可没她的话,自己也活不了。而且他是自己夫君的娘亲,是小旦的奶奶,再怎么过分,他也不会真的怨恨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