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还有几畦菜地,菜地两边是两溜屋子。 僧人平时都住在西侧那半拉,隔着菜地,东侧是给居士和修行者住的,这里大多数时候是空的,偶尔会有过路僧人住,再有就是过来斋戒求子的村民了。 晴雨和唐花被安排挨着的两个屋子里,莲旦却被小和尚领到了隔了几间房的另一个屋子里。这屋子的门正对着大门,门开的时候,一眼就能望见院子。 唐花在不远处看着,提高了嗓门问道:“他不能和我们住隔壁吗?” 小和尚撇了撇嘴说:“那几间禅房没收拾,住不了人。” 唐花没办法,只能冲莲旦道:“没事儿,晚上你要是害怕,就来我屋找我。” 晴雨在对门儿听到了,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眼神讽刺地回了屋。 小和尚把莲旦领进了屋子,眯着眼睛嘱咐道:“今天不要再出门,就待在禅房内念经。” 天将擦黑时,小和尚送来了素斋,莲旦没什么胃口,但不敢不吃,还是努力都吃光了。 吃过饭还是念经,念到了天黑。 莲旦不敢偷懒,这庙里的和尚令人害怕,但那大雄宝殿里的宝相威严的神佛都是真的。 十五的满月升起来了,冷冽的月光,如轻纱散落在这小小的院落。 那送饭的小和尚和另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和尚,两人一起把浴桶抬进了莲旦住的禅房,让他洗身。 莲旦不想在不熟悉的地方脱衣洗澡,那小和尚冲他歪着嘴笑,说:“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歹。” 莲旦被他的目光吓到了,连忙道:“我洗我洗。” 那小和尚哈哈大笑了起来,揽住那中年和尚肩膀出了门去,门合上之前,莲旦看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和那中年和尚低声说了句话。 莲旦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的是,“老大说……皮肉嫩……要一口口……细尝……。” 莲旦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心里跳了好几跳,又是差点吐了出来。 等人走了,莲旦犹豫了好一阵,还是不敢不洗澡。 他迅速脱了衣裳,进了桶子,用最快的速度洗了身,就赶紧出来,换了干净衣裳,随便擦了擦头发,就躲进了被窝。 天彻底黑了下来,之前前院还隐约传来香客的说话声和烧香的味道。 这会儿,整座庙宇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山腰上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鸣叫声,还有房檐上挂的铃铛偶尔被风吹动的响声。 走廊上,有时会有人经过,在窗纸上投下移动的长长的影子。 远处的屋子里有蜡烛的光透出来,看方向,应该是唐花那屋的。 莲旦在被子里望着那点光亮,勉强觉得有点安心。 可没过多大一会儿,那点光也消失了,应该是唐花睡下了。 黑暗的屋子里,莲旦辗转反侧,门口那边稍有点动静,他就要吓的一激灵,像受惊的猫一样,警惕地向门口望。 直到夜已经很深了,走廊里很久没有脚步声时,莲旦听见了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狗在喘气和呻银,还有沉闷的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似的声音。 很快,这些声音又一起消失了,夜又一次安静下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走廊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模糊的咒骂声,这声音是女子的,有些熟悉。 今晚,庙里唯一的女子便是晴雨,再没有其他人了。 莲旦仔细听也没听明白她在骂什么,但男子压低的吼声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那圆镜和尚的嗓音,他狠狠地咒骂了几声,随即是令人牙酸的闷闷的拳头砸在皮肉上的声音,很快,那女子便没了动静。 老和尚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哐一声摔上门,哼着小曲儿往这边儿走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哼曲儿声停了下来。 莲旦趴在被窝里,浑身打着摆子,恐惧地看着窗外的光头影子。 吱嘎,门被推开了,一股白色尘雾从门缝里飘进了屋,弥漫到屋子四处,被毫无知觉的莲旦随着喘气吸了进去。 随后,门板大开。 今天是满月,白森森的月光下,圆镜和尚龇着大黄牙朝莲旦乐,收起了手里的纸袋,塞进了袖子,搓着手说:“小美人儿,你那夫君附了我的身,今夜来和你圆房来了!” 莲旦目眦欲裂,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看着那老和尚。 圆镜却以为他只是因为胆小,在害怕自己,正要迈步进屋。 可就在这时,老和尚发现自己竟一步也迈不出去,他这时才发现,莲旦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头顶。 他茫然地抬眼去看,却只见一只苍白的枯骨般的手自上而下伸了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根手指就毫不费力地插进了他的眼睛。 血杂糅着不知道什么黏腻的东西,从老和尚爆裂的眼眶里冒出来,他的嘴大张着,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的惨叫,随即,那两根手指抽了出来,老和尚强壮的身体如一堵墙一样轰然倒在地上。 莲旦脸色白得像个死人,含着气声的叫声被极度的恐惧压在嗓子眼儿里,根本无法发出。 大开的门口,圆镜倒下之后,露出了他身后的白色身影。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穿着一身喷溅的到处都是血渍的白色长袍,乌黑长发披散在周身,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污弄脏的手,似乎有些嫌恶地在圆镜的衣裳上蹭了蹭。 随即,他注意到了屋里还有人,抬起头来,在月光下看向了莲旦。 莲旦满眼是泪,怕得快要晕过去。 那看向自己的脸,分明是只覆了一层白色肉皮、两只眼珠子爆凸出来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