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舞阳公主为了帮高睦报仇,曾经当着高松寿的面,故意找茬,逼迫高松寿惩处高广宗。她想起高松寿毕恭毕敬的样子,也觉得越国公府应该无人敢欺负高睦。 要说越国公府还有谁能左右高睦的心情,也就只有王夫人了。想起这一点后,舞阳公主想到,高睦每回见到王夫人,心情都有些低落。舞阳公主只当今日也是如此,她不再多问,转而关心道:“那高睦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 高松寿记得高睦的驸马身份,倒是没有忘记留高睦用饭,但是高睦完全没有胃口,更没有兴趣陪高松寿吃饭。 “那也得吃一点呀。正好我晚饭也没吃好,你陪我吃一点吧。” 舞阳公主本来就不指望高睦能在越国公府吃饱,她早已让厨房为高睦留了饭食,很快将高睦拽上了饭桌。 为了疏解高睦的心情,饭桌上,舞阳公主就着桌上的菜品,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闲话。高睦在她的话音里,心神恢复了平静,才重新考虑起了越国公府的处境。 平心而论,高睦的确还在担心王夫人的安危。 下贱吗? 也许是真的……下贱了。 可是,她的生命是母亲给的,本领也是母亲给的。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对母亲的安危视而不见。所以,即便下贱,高睦也只能认了。 忽略母亲那句恶语,有一句话,母亲其实说得很对。 皇太子暴卒后,朝堂暗涌密布,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而越国公那个……蠢货,在这个节骨眼上上蹿下跳,就算不沾上蔡国公府,也早晚会惹祸上身。 她能做的,不过是在祸患临门时,豁出性命,尽力保住母亲,如此而已。 也好。母亲本来就不想生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就当是她高睦从来不曾降生好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注定无法成为锦衣最喜欢的人了。 也幸好她还不是。 锦衣有那么多家人,少她一个也不少,届时,想必不会太难过吧? 高睦想到,太子病逝时,舞阳公主也曾伤心流泪,却没有一直沉湎于悲伤之中。她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若有一日,我死了,公主会难过吗?” “高睦,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今日发生什么事了?”舞阳公主此时已经再度站在了庭中的箭靶前,正在张弓瞄准。听到高睦的问题后,她手指一滑,箭矢完全脱靶了,直接落到了空地上。她根本顾不上那根脱靶的箭矢,而是着急地转身看向了高睦。 高睦在那根落空的箭矢中,看到了舞阳公主的态度,她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喜意。 这丝喜意,让高睦意识到了自己的另一重贪心——她虽然舍不得锦衣难过,却希望锦衣为她的死讯难过。 这个矛盾的念头,让高睦一时有些怔愣。 舞阳公主见高睦不说话,越发着急了起来。她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檀弓,抓住了高睦的胳膊,催促道:“高睦,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越国公府的祸患,还没有发生。高睦对局势的揣测,又建立在对圣心的揣摩之上,不宜宣之于口。恰逢一阵秋风,吹落了许多树叶,高睦便指着纷飞的落叶,对舞阳公主说道:“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觉得,人生在世,就像这些落叶一样,终有一死。就突然想问问公主,若我死了,公主是否会为我难过。” “真的只是突然想问问吗?”舞阳公主觉得高睦不像是伤春悲秋的人,所以还是有些狐疑。要不是她的医术没有学到家,她都想给高睦切脉了。 “嗯,公主知道的,我若死了,我的父母都不会为我难过。我就想,若我死之后,连一个为我难过的人都没有,那我这一生,就像是一片无足重轻的落叶吧。”高睦本来只是找了一个托辞,结果越说越觉得符合自己的心态。 舞阳公主听到“父母”二字,倒是立马理解高睦的感伤了。她当即应道:“你要是……,我当然是会难过的。但是你不能……,我们得一起长命百岁!” 舞阳公主完全不想把高睦和“死”字联系起来,说话之间,特意避开了这个字眼。 时人大多讳“死”,高睦只当舞阳公主也是如此。 与舞阳公主朝夕相处近三年,高睦只见过舞阳公主三场眼泪。她忆及舞阳公主落泪的模样,心中的疼惜占据上风,又笑着强调道:“将来有一日,我若是亡故了,希望公主不要过于伤心。能像怀念寿张郡主那样,偶尔想起我,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寿张郡主仙逝时,舞阳公主就和刘贤妃谈论过死亡的话题,她也接受了人终有一死的现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高睦提及死亡,让她格外心慌。她忍不住皱眉说道:“高睦,你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我们会一起,永远活得好好的。” 高睦已经无法应承这声“永远”了,她又不愿舞阳公主再担心,只好玩笑般地应道:“我比公主年长,只怕很难活得过公主。” “我不管!你就是要活得和我一样长!高睦,你不许再说这些晦气话了!”舞阳公主霸道地捂紧了高睦的嘴唇。 远处的侍女,以为两人在打情骂俏,纷纷压低了视线。其中几位怀春之辈,觉得公主与驸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心中还有些羡慕。 “好,我不说了。”高睦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本来就想岔开话题。她借机捡起了舞阳公主的檀弓,摆出了射箭的姿态。 连续三箭,都是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