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依旧是昏黄的,人影晃动着,呼呼的风声中还伴随着风声犬吠,还有呼啸而来擦肩而过的警笛声。 大概所有人都不会新一年的第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卫生所在村子的另一头,正月只有一两个人值班。 常盼被送进来的时候值班的医生吓了一跳。 小姑娘半张脸都是血看上去吓人得很,眼泪还冲出了一条水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 姨夫站在一边焦急踱步,好几次想抽烟,但都忍住了,最后盯着卫生所的电视机发呆。 常盼眼皮有个伤口,手上也有口子,但问题不大。 她不知道脸上的血是什么时候沾上的,也分不亲是亲爹的血还是方游的血或者是宋香萍的血。 这一切荒唐得像是一场午夜的噩梦。 值班的医生知道出了不算小的事儿,他也没问,处理完伤口就让常盼休息一会儿。 大起大落间,常盼甚至有点困顿。 她的耳机上也有血渍,她问那个值班医生要了点纸擦了擦,但血嵌进了耳机零件拼接的缝隙中,她越看越觉得恶心,索性扔了。 姨夫先走了,说是等会再来接她。 大概是顾虑到她亲眼目睹了那样的事情,说话都很轻,好像怕常盼吓到似的。 一夜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常盼浑浑噩噩的。 家里窗户大开,那三只猫探头探脑了片刻终于还是跳了进来。 看常盼毫无反应,蹭了蹭常盼的手,见常盼还是没有反应,还喵了好几声。 常盼捻住了脏白猫的耳朵,大概是察觉到备胎铲屎的心情不大好,脏猫居然也没有挠她,反而乖顺地趴了下来。 常盼沉默着看着猫吃饭。 她的眼睛上还贴着纱布,手也没好,宽大的卫衣穿在身上也不会因为太紧而压到伤口。厨房砧板上是常盼早晨切好的菜,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切菜的水平倒是渐长,没像最初那样差点把自己的手给切了。 常盼在油烟机的轰轰声中炒菜,过了几分钟,她端着青菜出来,盛了碗饭坐在桌前准备吃。 但她实在算不上有厨艺,自己都难以下咽。 常盼闭着眼填饱了肚子,几分钟后她把青菜倒在了饭盒里,加上昨天晚上刘奶奶给的卤肉,打算给方游送过去。 楼道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碰到人的时候别人都会下意识的看她一眼。 因为宋香萍,她家在这栋筒子楼里成了上过新闻的知名人物。 毕竟“前妻正月初一捅死上门前夫”这个标题已经够吸引眼球了,更别提还是一刀插喉当场死亡的结果,足够过一整个年的谈资了。 走楼梯的人都上去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常盼。 没想回头就发现小姑娘正转身盯着她。 那人三十几岁,觉得被小姑娘吓到有点没有尊严,啐了一句:“小姑娘年纪轻轻可别像你妈那样。” “要你管多管闲事?” 常盼卫衣外头披着大件的棉袄,衬得她的脸更小了。 常盼之前扔菜刀的行为在筒子楼里早就传遍了。 大家都对五楼旮旯角这户人家的小女儿没什么好印象,小小年纪就丧心病狂,指不定跟她那疯子妈一样。 男人现在又觉得不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灰溜溜的走了。 常盼下了楼等公交车去了。 方游这段时间很忙,这件事闹得很大,关乎人命,总是没那么好解决的,更别提她这边还一穷二白,什么也拿不出来了。 常盼坐在公交车上,捧着盒饭。 方游每天都在外头,晚上才回来眯一会,她伤得很重,但事态根本不容许她去休养,焦头烂额已经成了常态,跑东跑西的时候甚至都顾不上吃饭。 常盼有种很深的无力感,她开始痛恨一点用都没有的自己。 方游的形容消瘦在她眼里非常刺眼,但常盼没有帮得上忙的时候,只能每天给方游送点吃的,或者在对方晚上回来的时候能垫垫肚子。 可惜厨艺也不是一夕练成的,她自己都觉得难以下咽,也难为方游愿意接受了。 方游刚从律师那出来,裴文淑正在和方游说话。 她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是直接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过来的。 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命案,没人觉得会落到自己身上。 方游也没料到宋香萍会失控成这样。 常盼曾经问过她什么不把宋香萍送去治疗,可关于精神方面的治疗费用实在高昂,况且宋香萍本人非常的抗拒,这种也是一个刺激。很多时候病而不治不是铁石心肠,而是无能为力。 裴文淑看到站在远处的身影,“你妹妹来了。” 方游也看到了,她嗯了一声,看着裴文淑说了声谢谢。 裴文淑叹了口气,“谢什么啊,你也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我能帮你担着就尽量担着,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方游:“谢谢。” 裴文淑路过常盼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常盼冲她笑了笑,就转头朝方游走去。 方游也朝常盼走过去,“怎么过来了?” 常盼摇了摇饭盒,“给你送吃的。” “我自己买点就好了,没关系的。”方游走在常盼身边,看着常盼板着的脸,“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啊?” 常盼摇摇头,她抱着饭盒,心里很是酸涩。 这几天方游一直跟裴文淑一起,即便知道裴文淑已经结婚了她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这种不舒服和对自己的痛恨此消彼长,变成了冷冷的面色。 斜对面是一家超市,门口有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