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程晚吟这个狗东西?不久便罢相辞官,回了凉州老家。每每说起此事,都会?被方思远嘲笑一番,笑她怎么会?被女帝看?上。 其实?,书言和书谨这对双子星确实?是耀眼到?让人想要倾慕的存在,方思远是有些明白?新帝的想法。她曾经就对表妹王槿之有好感,现?在又与表姐程晚吟成了好友。 在和程晚吟互通文?书的这几年里,方思远时常走到?哪里,便到?哪里的驿站门口题诗一首。她写上半首,程晚吟接下半首。程晚吟写上半首,她就接下半首,经常在诗里便回答了对方问题。 方思远时常自嘲,说:千年之后,世人看?到?吾与君留下这么多篇半部佳作、半部平庸的诗篇恐怕会?活活气死,指责诗仙怎么有个思远这样的朋友。 但程晚吟却不以为意,颇为洒脱:“写诗的是吾,与她们何干?”她倒是分外潇洒,丝毫未想自己诗篇质量被拉低,被骂的是谁。 让方思远又好气又好笑,又骄傲又无奈。故而她常常会?站在驿站门口,绞尽脑汁,为了对上与之相配的诗文?而愁眉苦脸。 来往路过的文?人看?到?,还会?笑她:思远兄,又来接诗仙之作矣? 搞得方思远心?情甚是复杂。 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晚吟为人处世的潇洒态度还是带偏了她。 方思远也不再在乎他人想法,畅所?欲言。 然而,到?了晚年末期,病来如山倒的时候,她站到?院子里仰望着星辰密布的夜空,还是突然怀念起了与好友谈天论地的那些时光。 [当初只道寻常事,怎奈人间岁月多。] 纵使几百年来月月与对方交流书信、互通文?书,但身边缺少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终究还是寂寞。方思远便说走就走,不顾儿女劝说,搬去了凉州。 在听到?程晚吟热情高涨地一口一个思远地喊,一时兴起就拉着自己去发?疯后,方思远这才舒坦下来,苦笑地摇头。 程晚吟的性?子当真克她…… “思远,你想去墨城,你看?此时天气适宜,正适合你我春游,何不去墨城转转?”一把?年纪的程晚吟得意地朝着王思远挑眉。 方思远无奈叹气。“你这是想书谨了吧?” 程晚吟哈哈大?笑。“知我者,思远也!” “你走了,凉州怎么办?”方思远不想去,委婉拒绝。她年岁已大?,已是千岁老妪,真不想跑那么远的路,而且去了还可能触景生情。 但书言这般咋咋呼呼的人怎么会?听出她委婉拒绝之意,想也不想便回道。“留给玄真那孩子。” “你这家伙好,啥事都扔到?你那小婿身上。”方思远眯眼,目光扫过院中那开得正旺的梨树,眼神危险。 “院中的那棵梨树,你还不挖了吗?” 此时由女帝秦晨曦带头,娶女子为妃,民风倒是开放了一些,也有了不想遗留子嗣的女子之间相互嫁娶的事。只不过到?底还是少数。 说是帝王短命,但这次的女帝大?概是因为有明君之范,格外长寿,竟也不知不觉活了数百年。在她的治理?和程晚吟的变法下,现?在的北王朝已是力压东王朝,成为天下霸主。 四个王朝,西?王朝、南王朝被咒人血灭国,东王朝镇压诡异不出,便只剩下了北王朝。只可惜秦晨曦再怎么英姿勃发?,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也到?了末年。 程晚吟一听方思远要挖自己的梨树,立即改口。“不挖,挖那做什?么,留着还有个念想。” 所?幸现?在她对于相位、凉州牧这些职位并无过多留恋,自觉对北王朝已鞠躬尽瘁,尽忠职守。现?在除变法之外,也没其他牵挂。 程晚吟便让王玄真顶替了她的位子,拉着好友去了墨城。两人晚年在那边住下后,每日?谈天论地,日?子倒是惬意。 这日?,程晚吟掏出她在自己珍藏许久的梨花酿。 据闻这酒是书谨在世时,她和表妹一起埋入院中那棵梨树下的。平日?里舍不得喝,今日?故地重游,倒是拿出来给方思远分了一些。 “得了吧,跑来跑去,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让你拆了。” 方思远摇头,打开瓶塞闻了闻,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远,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你这酒水变质了吧?”方思远嫌弃皱眉。 程晚吟嘿嘿一笑。“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几百年了都未舍得喝一口,难得晚年分你一口。” “不想喝就算了。”她举杯敬方思远。 “自然是要喝的。”方思远也端起来,轻呷了一口,狭长的狐狸眼顿时因为醇厚的酒香眯成一条缝。 按理?说,酒这种?东西?会?随着时间越发?醇厚,但这梨花酿却仿佛把?香味尽数锁在了酒液里,甚是神异。 方思远心?念微动,将酒液倒入小碟,仔细看?去仿佛能在里面看?到?一些细闪的金光点缀,就好像无数的萤火虫聚集于此一般,美轮美奂。 “往年今日?,若是书谨还在……”方思远端起小碟,凑近唇边,仰头饮下。酒水顺喉而下,瞬间化作甘甜清爽的滋味流遍全身。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细细品味间,又见程晚吟用清水涮了一遍碟子,便也学着对方再喝了一遍,确保不留一点酒液。品酒思故人啊…… 方思远忽感一阵困意席卷而来,眼皮越来越重。 她随即看?了一眼旁边并未感到?任何异常、还在独自饮酒的书言,便支着下颚,歪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