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才不要做什么仙!”温苓赌气抹着眼泪,“我想哭就哭怎么了,你少来……少来管我!” “你忘了那两个厉鬼了?哭哭啼啼的,怎么跟她们说正事!” “你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哭还哭不过来,我……我才不说!” …… 两人在心里正拌着嘴,肩头忽然拂下一股暖意。原来是萧凰拿来外衣,搭在了温苓的背上。 “温姑娘,对不起。”萧凰满脸愧疚,嗓音也不再故作低沉,“我早该与你坦白的。” 温苓不答话,肩头的耸动渐渐压下去,突然间止住了哭腔,一转回身,用力拉住萧凰的手。 “哎哟!”萧凰被她唬了一跳,但看温苓脸上全无悲泣之态,还浮现一丝挑逗的微笑,双眸也在一转之间褪去本色,幻化成斑驳绮丽的朱砂红! “萧女侠,”她含笑凑近了些,“别来无恙啊。” “温姑娘,你的声音……”萧凰听得出来,这嗓音完全不是温苓,但又有几分耳熟,只是忘了在何处听过。 她并非仙道出身,但与子夜同行甚久,心下也对仙门的本领略识一二。此刻也马上瞧了出来,温苓分明是被那仙家给占身夺舍了! 仓皇间,萧凰将手一挣,又觉出对方的力道陡增百倍,一时间竟是没能挣开。 “掌柜的。”子夜从门后现出身来,淡淡挑了挑眼尾,“别来无恙。” “掌柜的?”经子夜提醒,萧凰才想起白驹客栈的那位奇女子,“你原来是……巳娘?” 巳娘笑盈盈地默认了,随后松开萧凰的手,眼波斜转,看向满脸清霜的子夜。 “小家伙,你跟了素素十几年,”她轻声浅笑,“本事没学几成,吃醋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呢。” 她说的轻巧,子夜听在耳中,却是胸口一震。 巳娘口中的“素素”,不是别个,正是她的师尊白狐。 师尊的乳名,别说像她这样的凡人弟子了,就是众仙家里,也不是谁都可以乱称呼的。 巳娘此言一出,自是摆明了辈分来历,比子夜的师尊还要高出许多。师祖宗的醋,你个小娃娃也敢乱吃? “想起三百年前,我给阿夭传授医道的时候。”巳娘悠然叙起旧来,“素素站在旁边儿,那脸色简直跟你一样,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咯。” 再听此话,子夜哪还敢流露半点犯酸的神色。 巳娘所说的“阿夭”,正是已故的师娘赤狐。 而师娘的修为,比师尊还要高出六百年。足足一千五百年,算作狐仙里的佼佼之列。 可眼前这常仙,却能做得了师娘的长辈。 她究竟……是有多深的道行? 子夜不敢多想,立刻屈膝跪拜:“弟子不敬,拜见仙祖。” 萧凰本来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子夜朝巳娘顶礼下拜,自己连忙也跟着拜下去。 “免了,仙家没那么些规矩。”巳娘摆了摆手,又笑问:“小家伙,素素跟你提过我不曾?” “嗯……不曾。”子夜想了一想,师尊的确讲过百兽众仙,但并没有提过“巳娘”这一名号。 “这臭丫头,她没和你说过常仙儿?”巳娘笑出三分嗔怒。 “师尊讲过常仙儿,但只讲过常家的老祖宗。”子夜如实道。 “哦,说来听听。”巳娘抬起温苓的手,敲了敲子夜的头顶。 “师尊说,常仙家祖原是四千年前,神农拿来试百草的赭鞭。一鞭挥去,则知寒温平毒,臭味所主。天下药毒,无所不通。”子夜娓娓答道,“赭鞭修行千年,化为赤练。赤练修行千年,化为人形。仙人遁入市井,医众生于疾苦,拯万民于无量。” 巳娘听她转述不差,满意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还有……”子夜记得师尊还说过一些,但不是什么好话,在常仙儿面前,可不敢有辱泰祖,遂摇摇头道:“没有了。” “是吗?”巳娘狡黠一眨眼,“蛇祖性淫,喜邪色,惯风流。这话,她可曾说过?” “这……”子夜不知师尊私下里的微词,怎教这常仙儿洞知得一字不差,可她又不敢撒谎,只得低头应了一声:“嗯。” “唉,臭丫头。”巳娘叹了口气,“不就是逗了逗阿夭么,每次都这样骂我。” 子夜全身一凛,震愕间扬起头来:“你……你就是……” 巳娘一闪赤瞳,笑而不语。 子夜伏下身去,肩头微微颤着,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刚到白驹客栈时,她只看出巳娘是个修炼千年的常仙儿。但天底下常仙儿多的是,她家狐仙儿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时犯冲动吃了掌柜的醋,倒也不觉得怎样。 可她又怎生想得到,这醋吃的不是别个谁,竟是吃到了“神农鞭,火赤练”的常家老祖宗身上! 幸亏常仙儿不比别个仙家,生来脾气柔善,不怎么计较是非。若是换做黄仙儿、虎仙儿之流,只怕师尊亲自来救,也收不了这个场子。 子夜心里暗道侥幸,但又觉得巳娘真够风流的。从前调戏她的师娘,现在又要调戏萧姐姐,也不问人家有没有相好的爱人。师尊的那句微词,也着实没骂错了她。 “别跪了,都起来。”等二人起身了,巳娘的脸色陡转严肃:“你两个能活到今天,还真是命大呀。” 萧夜二人一怔,不解她话中何意。 巳娘浅哼一声:“要不是阿苓豁出这条小命,陪着厉鬼兜圈子,生生拖延了七八天的时日,你两个小家伙,早不知该死多少遍了。” “什么?”二人同时大震一惊,“温姑娘,她……她和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