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魔罗高居王座之上无动于衷,黄父鬼又是诧异、又是不满,拿出冥诏呼喝道:“铁围山贼首,还不快跪下接旨?” 魔罗淡淡反问:“我为何要接旨?” “大胆!”黄父鬼没曾想这群脂粉如此“不识好歹”,朗声道:“若非看在尔曹剿杀十二药叉有功,冥府早判下聚乱谋反之罪,将你贼窝夷为平地。如今酆都大帝隆恩旷典,与你降诏招安,还不立刻谢恩臣伏,否则即日用彰圣讨,叫你铁围山鸡犬不留!” “我剿杀十二药叉,是因那帮恶鬼劫掳我道弟子,欲行不轨。我为我弟子报仇,关你酆都冥府甚么事了?”魔罗冷冷道,“收起你那破书,速回酆都城去,今后再近铁围山一步,就休怪我道的兵戈不长眼了。” “哼!”黄父鬼盛怒而笑,“区区一群女流之辈,还妄想掀风起浪,自立山头做起土皇帝了。今日尔等执迷不悟,不肯受冥府之恩,来日走到死路里去,可休想来阎罗殿里磕头求告!” 对他的威逼恫吓,魔罗丝毫不为所动。曾经她也随亿万万往生者叩遍阎罗,又何尝觅得心中的道义?而她如今的心志,正是要取代那尸位素餐的酆都朝堂。至于她敢公然得罪酆都使者,却也并非冲动之举。鬼道门人虽少但精,本就不怕那些草包阴兵,更遑论又有仙家在后撑腰,酆都别想动她们一根毫毛。 黄父鬼见魔罗不语,还道她是被自己一番危言吓得不敢说话,遂得意欺身上前,近处瞧见这鬼王的容貌生得秀美,顿起龌龊之心。满口黄牙一咧,边抬手要亲近她,边劝诱道:“一群女流之辈,终归能成多大气候?还不如趁早识了时务,我冥府定不会亏待你们……” 他自以为能劝服魔罗,却没想这番轻亵之举彻底惹爆了她的怒火。黄父的大手还不及触碰魔罗的手背,就被一股极强的阴煞气挡住了,沉重的道力锢得他难动分毫,手腕似要被捏碎了一般! 黄父鬼惊怒交加,抬眼欲叱,却撞见魔罗那双寒恻恻的碧眸,比冰山地狱还要深冷三分,出言更是冷峻至极:“你可知什么是女流之辈?” “你找死——”黄父鬼刚要破口大骂,就被一道鬼火攫住喉咙,从长阶高处重重摔下,“砰”一声砸裂数丈青砖。鬼身嵌在一地碎石里,被火焰紧锁着挣扎不得。四周的夜叉喽啰忙要上前救主,但被鬼士的刀剑拦住,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记住了。”魔罗仍稳坐在王座上,高不可及的碧蓝色眸光,冷冷睥睨着嵌进地砖里的黄父鬼,“这就是你说的——女流之辈。” “唰……”鬼火收去,黄父鬼瞬间呕出一大口黑血。全身筋骨如寸断般剧痛,挣动了好几次,才敢怒不敢言地爬出碎石坑。 “花不二。”魔罗下令,“送客!” “遵命,大人。”花不二娇声一应,走出鬼群。 众鬼士不禁斜了黄父鬼一眼,都明白这老东西怕是连囫囵尸都保不住了。鬼王大人向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近来也有不少鬼门鬼派前来攀附示好,若是真心与善的,魔罗都会派姑获或奴兀伦去送客;诚意平平的,也就派个小弟子去送送;至于让花不二去送客,那恐怕…… 花不二漫不经心走到黄父鬼面前,可恨那黄父鬼仍不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眼珠还不自禁地往那艳鬼的衣襟下瞥。 花不二森然一笑。面对黄父鬼肮脏的目光,她并不急着系好自己的襟扣。而是甩出一刃鬼火,狠狠刺穿了黄父鬼的眼睛。 看着家主被这疯鬼士刺穿头颅,拖进冥水里鬼哭狼嚎,骇得那群小夜叉连连跪地,磕头求饶。魔罗并不想为难这些小喽啰,也只警告了一番,便把它们赶出了无量宫。唯独那来时心高气傲的黄父鬼将,却再也走不出这座铁围山了。 第181章 执念(二) 鬼道,穹庐。 桌案上,幽冷的鬼火照出信笺上奇异的符文。魔罗一张张看过四方鬼士报来的函牍,每一张都拿青墨批阅过了,再递进鬼火里烧掉,也就由法术送到了阳间执事的鬼士手中。 而今鬼道的羽翼越来越丰满,经手的难事也越来越多。况且与仙道签过天谴契,众多鬼士更不能似从前一般随性妄为。许多连元老也定夺不清的遗案,就只能由鬼王来亲自审断。因而近些时日,魔罗总是忙碌得歇不下来。 但偏生有个人不准她这样忙碌。 “沙……” 妖娆的鬼影一步步迈进火光里,纤手往桌边一支,小蛮腰凹着风情坐上了桌案,挡住了魔罗批阅案牍的视线。 可魔罗今天不知怎么了——许是被黄父鬼打扰到的缘故,神色更比往常低靡寡淡。 饶是花不二在跟前搔首弄姿,她也只是冲她笑了笑,抬手握住她的手,又低下头去翻看函牍了。 ……这让花不二既沮丧,又窝火。 有时候,她真觉得看不懂自己的爱人。 打从草原上那段时光,她就看出来蛮蛮对那回事不仅没兴致,甚至还很惧怕。相处这么久来,她也不止一次问过她原因,可得到的回答永远是“还没做好准备”。 花不二的脑子一根筋。蛮蛮说什么,她便糊里糊涂地信了什么。她以为是她天性如此,初次怕疼也是女子常情。 可岁时一久,喜好淫乐的她难免感到别扭。她不懂她堂堂鬼王连无间摧身、仙门压境都不怕,怎会怕这一点率性自然之事;她自知倾国倾城魅惑众生,却偏偏从爱人眼底看不出一丁点的邪念。 有时她甚至胡思乱想,蛮蛮是不是不爱女人,又或者……是不是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