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桃红摇曳宿雨,浪白吞吐轻沙。由外而内地,化去忍无可忍的悸动…… ……终至,云淡雨停。 醒来时,正卧在萧凰的怀里。 身上披着萧凰的衣氅,身底下是柔软的干草,抬头是山洞的石顶。 背后的篝火晃了一晃,除却木屑炸开的细响,寂而无声。 回望一眼洞外,月落乌啼,星辰正好。乌骓马系在老树下,偶尔打一个温吞的响鼻。 子夜的身子稍一翻动,便看萧凰凝起剑眉,微微睁开了凤眼。 “还难受么?”她拥她更紧,柔声问着。 “好奇怪的毒。”子夜仍在恍惚。身子除了疲累些,倒也不觉怎么烦恶。 “不是毒。”萧凰笑道,“是合欢散。” 她偎在少女的肩头,掩不住笑靥里微微的自得:“我已经……帮你化解掉了。” 子夜没听过“合欢散”的名字,但看萧凰微妙的脸色,也不难猜出是个什么东西。 她只是有点惊讶,萧凰是怎么做到的。 同行这些天,她也不是没教过她。只可惜这蠢女人的天赋,都用在武功上了。 至于那些手艺……简直是笨到一塌糊涂。 如是几回,她就再也不许萧凰翻身了。 至此,子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萧姐姐哪来的本事,还能解得了合欢散呢? “怎么解的?”她倒想问问。 萧凰不说话,只将舌尖蘸着朱唇,轻轻一抿。 子夜明白了。 这蠢女人……手艺不行,还会另辟蹊径呢。 子夜差点没笑出声来。可一想起巳娘为了勾引萧姐姐,居然在酒里下合欢散,心里又酸巴巴的生出了闷气。 她假作恼怒,背转过身去:“谁许你碰我了?” 她听见萧凰的呼吸顿了一下。余光一回,瞄见女人一副犯错了事但又不知错在哪里的神色,委屈得让人心疼。 子夜叹了口气,醋意再怎么泛滥,也总得给萧姐姐寻个台阶下。 她故作嫌弃:“哼,一身酒气。” 萧凰小心翼翼凑过来,枕在少女的腰弯上,撒娇道:“我以后再不喝了嘛。” 子夜一偏头,正对着萧凰亮晶晶的凤眸,瞳仁里光影流动,倒映的全都是一个自己。 她抬起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 ……好软。 就和她的心口一样软。 她想起她在白驹客栈里大展身手,威慑八方,却唯独来到自己面前,倾尽了毕生所及的温柔。 ……子夜真不知该怎样爱她才好。 她将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嗔道:“你说得容易。以后又有美貌的女掌柜给你敬酒,你喝还是不喝?” 萧凰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还在吃她的醋?” 子夜想起巳娘,感慨道:“那个老妖精呀,该是有三百年没碰过女人了。” “哎。”萧凰以为她出言无状,忙劝止道:“你吃醋归吃醋,骂人总归是不好的。” “我没骂她。”子夜正经道,“更何况,她也不是人。” “怎么说?”萧凰摸不着头脑。 子夜一笑:“你猜猜,那个女掌柜该有多大年纪了?” “瞧她的样子,也就跟我差不多大,三十岁上下罢。”萧凰一抬眉毛,“你看呢?” “我看……”子夜掐指一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岁了。” “怎么可能!”萧凰还当她是玩笑。 “你这肉眼凡胎,哪里能看出来。”子夜解释道,“她和我师尊一样,不是凡人,而是灵兽修炼的仙家。她开下这家客栈,也并非图财,而是为了积累功德。” “仙家?”经子夜一番点拨,萧凰才恍然想起巳娘的种种奇异之处,“怪不得,她好像也懂些鬼神之事,还能一眼看穿我是个女子!” 这么一想,子夜还确实不算骂人。千八百岁的修仙灵兽,可不正是个“老妖精”吗。 “没错。”子夜一点头,“不同的是,我师尊是狐仙儿,而她是常仙儿。” “什么仙儿?”萧凰又跟不上了。 “你问得倒仔细。”子夜笑得狡猾。 “好,不问了,不问了。”萧凰才不想为着一个什么仙儿惹她吃醋,乖乖不言声了,埋头钻进少女的怀里。 静静温存了一会儿,子夜才又发话道:“长留谢氏的案子,你怎么看?” 萧凰紧了紧眉关,不住地摇头:“奇怪,奇怪得很。” 心里头盘算片刻,遂将疑点一条条道出: “其一,按巳娘的说法,十四霜乃是江湖上人人求之不得的宝剑神器,可为何在二十年前,偏生落进与武林毫无瓜葛的侯府谢家?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这里面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曲折。 “其二,五大门派也算名门正派,除了百蛊门的手段有些卑劣,可总归来看,还是颇讲求江湖规矩的。可若以名门正派自居,为何又在二十年前祸及无辜,对谢家的男女老幼痛下毒手?这副行径,实在太也难看了些。 “其三……就在那泥犁寺的无名老僧身上了。” 萧凰思忖良久,苦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胡猜乱想,实在是找不着头绪。” 子夜“嗯”了一声,隐隐感到这桩血案还要比眼下难解得多,须得尽快赶往泥犁寺问个清楚。至于这场冤孽终究能化解多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整衣起身,望见山洞外月冷星稀,河汉将阑,已是五更天时分。 “该启程了。” 第60章 入画(一) 鬼道,无量宫。 石砖缝里漫开一道道鬼火,蛛网似的勾连在一起,又随着一吐一纳的风动,忽明忽暗地描作虫矢状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