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共守阵法的黄白灰三仙就快撑不住了,只能借桃铃唤请赤狐的指示,“邪神气候将成,请仙尊速速定夺!” 大局至此,赤狐已无暇顾念私情,只能捏紧法咒,含泪落诀:“四重五逆……” “破”字才卡到唇边,却闻长空里“嘶”一声如金裂帛,竟闪过一道青红交错的娇俏身影,只将掌中鬼火一斩,便从关节处剜断了那根刺穿子夜的长翼。 花不二魂身飞荡,近在邪神金乌的眼前。因这邪神险些害死了她的蛮蛮,她心中恨怒激荡,引得无间诀一时暴涨,接连一番大杀特杀,将金乌钩住人间的数十道长翼尽数割断了。 “四重五逆,破!” 伴随赤狐一声咒下,邪神金乌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嘶嚎。桃木疯长,尘火飘摇,昔日的天帝之子再度被逐出人间,只余夜空里的血色还弥留着垂涎天下的灼烫。 “哗……” 一袭轻盈的白衣飞出滚滚尘雾,落在废墟里楼阁的檐梁之上。 白狐怀里抱着昏死的徒儿。少女的血仍在涌流,染得她白衣尽红,又一行行滴下裙角,消逝在沉默的轻风里。 白狐紧了紧怀抱,眼眶里几许晶莹,闪烁得苍白又无力。 第185章 射日(一) 桃谷,红尘坞。 天谴咒恢复了很久,子夜才醒过来。 萧凰的怀抱依旧那样暖,如今又穿着未及脱换的红嫁衣,衬得比以往更暖了一些。 “子夜!”萧凰的声音哑得快哭出来,“伤口怎样,还疼不疼了?” “萧姐姐。”子夜陷在她的胸怀里,虚弱的承应尽可能让爱人安心。她吃力地转过目光,先是看到窗棂渗出血红的天光——多半是邪神金乌镇压在桃谷的缘故。目光又挪了挪,才注意到盘坐在一旁的白狐:“师尊……” 白狐的唇微微一张,却被什么难言之隐梗住了。她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就只抬起修长的指尖,摸了摸徒儿的脸颊。 师尊的手很凉。子夜抬起脸望向她的眼睛——烁烁光芒里,满是不可说的哀伤。 子夜觉得很稀奇。在她的记忆里,师尊只为师娘流过泪。她从不在乎自己这个小徒弟。这是她头一回、更不知为何为自己流泪。 迷迷糊糊的,她想起被金乌穿心的时候,师尊出马与自己同感共识,那会儿也一定疼得很吧。她自愧擅作主张连累了师尊,就软声软气与她赔罪:“师尊,是弟子不听话……” 白狐指尖一垂,抵在了徒儿的唇角,不由她再说下去。 随之,她一声很轻又很沉的悲叹:“师尊没能保护好你。” 此刻的子夜尚不知白狐这一叹是何意味。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有爱人的怀抱,有师尊的关切,再疼的伤、再苦的命都值得了。 她阖眼休息了片刻,就挂念起其余的姊妹来:“鬼王她们怎样了?” 桃谷,度朔山。 “大人!”铁围山几个守卫弟子一瘸一拐地赶来。个个都一身尸血斑斑,还有断了手脚的,伤口处都被金乌火烤焦了。这几个小鬼士一见鬼王就跪下来了:“弟子看管不力,以致无量宫失守,罪当万死。那金乌邪神……那邪神……”至此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起来,不怪你们。”魔罗的脸色很黯淡。花不二在旁忙搂住她的腰。 魔罗心里很清楚,当初为了对抗仙道,除了花不二一个游手好闲的,鬼道能打的干将几乎都炼过金乌羽。那些镇守在铁围山的鬼士,只怕都和她们一样遭了邪神的反噬。 她已能猜到无量宫里的惨状,可除了直面这血淋淋的败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其余人呢?” 两个守卫护着一群鬼娃娃上来。姑获刚从金乌穿心的重伤里醒转,看到孩子们幸而无恙,她踉跄着起身赶过来,用长翼护住吓破了胆的鬼娃娃们。 “娃娃们没事儿,可别的……”守卫不禁凝噎。 ……全军覆没。 闻此噩耗,鬼王同花不二相握的手颤了一颤,倾身喷出一大口血来。 “蛮蛮!”花不二心疼极了。 魔罗紧咬银牙,杏眼里流淌出无以复加的悲愤,无间诀凄凉地刻进眼角眉梢。 鬼道不止是她的雄心,她的夙愿,她长年累月一点一滴的心血……道中甘愿为她赴汤蹈火的鬼士,更是她亲逾骨肉的姊妹。 害死她们,就是害死她的至亲手足。 ——恨不能立刻将八只金乌碎尸万段。 “鬼王大人。”赤狐仙尊从桃林间走出。她望了一眼花不二,才向魔罗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魔罗松开花不二执拗的手:“别担心,照顾好奴兀伦她们,我去去就来。” 魔罗随赤狐步入林间,走在那顶天立地的老桃树下。因为八神乌被镇压在桃谷深处的缘故,桃叶间的夜色被染成了暗红。飘落的红白桃瓣也被烧卷了边,成了枯萎的焦色。 “金乌的事,实在连累仙尊了。”看到桃谷被金乌火摧杀成这副景象,魔罗心里很愧疚。自家出事不说,还牵连仙道收拾三界的狼藉。抱愧之余,对赤狐仙尊的敬重更增了几分。 “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们鬼道。”赤狐叹道,“你们是不是得罪阎罗殿了?” 魔罗眉心一紧,便想起那日黄父鬼来冥府招安、但因言行无礼被鬼道严惩之事。多半就是因那一回,让阎罗殿彻底视鬼道为眼中钉。可这跟八神乌死灰复燃、重临人世又有什么相干? “当初宫世遗血祭金乌被杀,八神乌应该绑着他的魂魄去到地府,由酆都大帝审理。”赤狐道,“金乌为天帝后裔,有不死不灭之身,只能永世囚禁在荒芜之地。按照冥府办法,本应将八神乌封禁在鸦鸣国,以绝后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