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从来不说,但子夜在桃谷里朝夕相处,早便察觉出了—— 师尊很爱师娘,爱极了。 只是,师娘很早就仙逝了。比子夜出生的那一年,还要早。 天涯与共,原是她们自创的术法。 可这番话太过悲戚,况且师尊和师娘同是女子,她和萧凰亦是如此,此刻相提并论,不免太也暧昧。唇齿间盘绕了一会儿,还是咽了回去。 “和什么?”萧凰好奇。 “没什么。”子夜挑开话头,“我饿了。” 饭桌上,萧凰一会儿拣了个鸡腿,一会儿又挑出鱼鳃旁的月牙肉,一会儿又剥开酒蟹的膏黄,统统往子夜碗里夹去。也不管这小姑娘的胃口,到底能不能吃下这许多。 子夜看着她移来移去的筷子,鼻腔有点酸热。 她暗自决心,无论鬼门关下发生何事,最要紧的,只有守住萧凰的周全。 “一会儿,听我的安排。 “我用问魂符,沾上那姓朱的精血。下了鬼门关,便可用符指引方向,寻到他的魂魄。 “辞雪的鬼魂不难对付。碰见了,先好言相劝。劝不得,就打到她心服口服。 “你右手有彼岸花,再缠上红丝,便是极强的灵力,寻常鬼怪想必伤不到你。 “但是,万一遇见红衣……” 子夜的脸色顿转凝重。 “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逃。 “我挡着她。” 萧凰明白,子夜可以死而复生,但她不能。 她死了,子夜就会遭遇天谴,生不如死。 她的命,远比子夜重要。 “对了。”萧凰忽然想起什么,捋起衣袖,露出淡淡的啼血符痕,“这啼血毒,总该为我解去了罢?” 啼血在身,只怕右臂遭遇重创,就是死路一条。 “嗯。”子夜刚要递出手去,忽又顿在了半空。 她觑见萧凰白净秀致的手腕,忍不住闪过些许……羞于启齿的想法来。 要解开啼血,其实易如反掌。只需用桃谷的内功击打膻中穴,灵力贯通经脉,满身血印便可尽数化去。 可子夜偏偏不想轻易饶了她。 昨夜的脱衣之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很难么?”萧凰看出她存了心思。 “难……倒是不难。”子夜沉吟道,“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怎么弄?” 子夜瞥了一眼床帐—— “脱了。” “脱……”萧凰一时未转过神来,“什么?” “要解开啼血符,须得一个一个穴道按过去。倘若隔着衣衫,按偏了半点,便会走火入魔,一辈子都解不开了。”子夜这才发觉,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原来比捉鬼还要厉害。 “行。”萧凰无可奈何地笑笑,走到床帐处,又追问一句:“脱……到哪儿?” 子夜的指尖轻敲着桌面。 “毒到哪儿,就脱到哪儿。”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那枚啼血符不偏不倚,就种在萧凰胸口最柔软的地方。 没错,胸口。 她听见床帐里的声响迟疑了半刻。 “快点。”她不耐烦道,“马上月升了。” 一经催促,帐子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 子夜忍住狡黠的笑意,朝纱幔里的人影走了过去。 “哗——” 纱帘一掀一掩,便是一方幽昧的禁地。 子夜扑闪着睫毛,藉着熏黄的烛光,端详那半遮半露的女儿身。 右臂的衣袖确是褪去了。大约是常年习武的缘故,线条极是匀称好看。 满臂的啼血符下,肤色本来是白皙的。只不过曾经沙场,留下几道微不起眼的陈年伤痕。倒像是雪白的瓷瓶上多了几丝朱红墨绿的点缀,别有一番标致。 最显眼的,还是后臂一道长长的新伤,正是昨夜在忘川里,被鬼火砍中的那道烧痕。 子夜的目光往下溜去。 黑金的衣裳脱到了右肋以下,可她心心念念最想窥见的所在,却被白绸布一圈一圈封住了,直封到棱角清晰的锁骨处,半点春光也不曾外泄。 子夜心下好生失望。 “我说了,毒到哪儿,脱到哪儿。” “急什么。”萧凰撇过脸去,“到那里了,再脱也不迟。” 子夜一声轻笑。 随你怎么遮掩去。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该摸的,姑娘我迟早要摸到。 思量间,目光又掠过那两道饱满的起伏。 这蠢女人,平时要紧紧藏住的话……还真是不大容易呢。 子夜托起萧凰的手腕,指尖凝着桃谷的真气,在穴位上揉了几揉,那一滴血痕便化为乌有,弥留的灼痛感也随之消去。 一寸又一寸,一穴跟着一穴……少女微凉的指腹,爬上萧凰温热的臂膀。冷热交缠,沁出一层若即若离的薄汗。 萧凰始终侧着脑袋,不敢旁视。 仿佛那一指又一指的按压,不是落在右臂的累累血痕,而是掐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想起那招天涯与共,也是时候练一练了。 沉下心去,念着少女清冷的模样,脑海里便浮现出子夜的眼识来。 然而看着看着……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这小姑娘方才亲口所说,要解开啼血符,必须捏准穴位,万万不能按偏半点。否则便会毒火焚身,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今子夜的眼识…… 压根就没有落在啼血的穴道上! 只见她的目光飘忽来去,但自始至终从来没有离开过…… 锁骨以下,肋骨以上,白布条封禁的隐秘之处。 ……她在垂涎自己的胸。 原来这口口声声骂着女流氓的小姑娘,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