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从我。” …… 就这般的,她与她,在满桌子的仁义道德里,缠绵了一场离经叛道的绮梦。 …… 失魂忘魄间,云点青渐渐有些恍惚了,不自觉喊出一声:“花姊姊……” 花不二忽然就冷了下去。 她一改方才的沉醉,眉梢仍挂着笑意,但分明涌现出些许无趣来。 云点青这才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喊错了话。 毕竟,她现在是“夫人”,不是云点青。 她心里油然生愧,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我……” 才要道歉,却被花不二掩住了嘴唇:“嘘。” 她不许她多解释什么。 因为她还沉溺在当年的绮梦里,不愿醒来。 云点青忍住心头的酸涩,不言语,亦不改色。 她只能陪着花不二无比娴熟的文武之道,一声声演完这场往而不可追的幻梦。 ……情之一字,原是这样的近在咫尺,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岐州,北野。 乌骓马在山路上奔行正疾,子夜忽感到萧凰低下身子,靠在自己的肩头。她转过视线,却看萧凰皱紧了剑眉,脸色泛出痛楚难耐的苍白。 “萧姐姐?”子夜连忙勒住缰绳。 “无妨。”萧凰捂住小腹,苦笑道:“老毛病了。” 子夜看她这副样子,立刻猜到了什么:“是不是月事来了,肚子痛?” “嗯。”萧凰叹了口气,“习惯了,月月都是这样。” 子夜回手揽住她的腰,眼底涌上沉甸甸的疼意。 她能想到,萧姐姐这十八年忧思沉重,全然不注重身子,到了月事也不多休息,天天喝酒也不问冷暖,难保不落下什么毛病儿。 “歇会儿再走。”她握住她的手。 “不必啦。”萧凰咬紧牙关,又要去拉缰绳,“忍一忍就过去了,别耽误赶路。” “不成。”子夜劈手夺过缰绳,昂首眺望远方的云林深处,隐隐似有屋阁人家,“前头找个地方,歇个一天半晌也不迟。” 听她语气坚决,萧凰不敢违拗,乖乖点了点头。 子夜扯紧缰绳,正要催马上路,忽又停住一刹,转头柔声道:“抱紧我。” 铁围山,画境。 床榻上,花不二抬起芊芊玉手,抱紧了“夫人”的腰身。又扬起慵懒的狐狸眼,将脸庞埋进她清冷的胸怀里。 如今的“夫人”松散了鬓发,素净整持的衣裳也坦开小半,露出瓷玉一样的香肩。 她将手按住花不二纤细的腰线,缓缓摸了上去。指尖小心翼翼地,追随她锁骨下的起伏。 可花不二没什么兴致。她握住她的腕,随手拨到了一旁。 云点青很是失落:“我想给你。” 花不二闷声笑了笑:“你学不像的。” 她深知,夫人在床帏里是个高手,比自己还高手。 云点青变得了容貌,换得了声音,可那点房中的本事,却是万万演不来的。 ……东施效颦,只会败兴罢了。 云点青无话。手落在枕边的空隙处,不知该收回去,还是就这么孤零零地放着。 气氛冷了片刻,门窗缝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一束束血丝状的彼岸花漫入书房,蜿蜒朝花不二爬了过来。 “他妈的,老妖婆。”花不二低低咒骂道。 她知道,是魔罗鬼王找来了。 不过她也懒得逃。身上种了结界,想逃也逃不掉,还等着那老妖婆解开呢。 待得彼岸花丝一圈圈缠上指尖,花不二往身后撇下一句:“点青,我走了。” 话音未落,便被花色飞快吞没了魂身。电光石火之际,床榻上已是鬼影全无。 云点青仍躺在那里。身上的鬼火丹青一丝丝从肌肤上剥落,消散入空。容貌也从雍容秀雅的夫人模样,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身前的花不二早已不在,可她还是凝视着前方,柔声回应了一句:“花姊姊,常来哦。” 话声微涩,闪烁着微不可见的晶莹。 花不二一睁眼,身已卧在无量宫冰冷的青石砖上。 高处那顶帘帐里,鬼火比寻常时矮了许多。火焰一凛一凛的,烧得十分阴郁。 花不二看得出,这老妖婆指定又犯了极大的气性。 她才不管她生的什么鸟气。自己被她种下结界,连铁围山都闯不出去,本来就一肚子的窝火。这老妖婆不但不知错,反倒还跟自己甩脸色,什么德性! 花不二心头郁气,翻了个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许久,才听魔罗在背后冷森森地说:“你一天不做会死么?” “不错,会死,死得很惨!”花不二当即回骂,“姑奶奶爱睡谁睡谁,你他妈管得着我?” 魔罗沉默了。 花不二也不再言声。她闭上眼睛假寐,自顾自消化着满腔的闷气。 可她又怎能看得到,远处那座帘帐里,鬼火无声地漫散开来。帐上映出一道年轻姑娘的轮廓,涟漪般晃了几晃。是无处安放的痴心,是无可诉说的凄凉。 情之一字啊…… ……原是这样的近在咫尺,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第63章 赤练(一) 乌骓马在山路上驰骋片刻,很快寻见一面柴扉,原来是一座野庵。 此时的萧凰疼得越发厉害,连腰都直不起了。子夜连忙扶她进庵,问老师太借了一间偏房,让萧凰先睡下休息一会儿。 痛感簇拥着深重的寒意,此一阵彼一阵撕扯着腹腔。萧凰醒一会儿,又睡一会儿,几度辗转反覆,冷汗都点点滴滴浸出了衣袍。 半睡半醒的,她听见子夜轻声唤道:“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