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无话可驳,只能任由她天天“夫人”、“夫人”地围着转,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后来有天,她们俩还闹起了别扭。具体什么事,小翠姐姐也不肯跟我讲,只知道花姨娘说了什么错话,触怒了我娘。我娘罚她闭门思过,关了三天的禁闭。 *** 那天的事啊,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嗯……不过确实挺小的,哈哈。 那天一早,夫人让小翠伺候着,在屏风后头更衣。我也挤过去凑热闹,嘴上说帮着拿衣裳,眼睛却直勾勾往她身上粘。 夫人被我盯得不自在,寝衣也不敢脱,皱眉说:“花不二,你出去。” 我笑嘻嘻一偏头:“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好臊的。怎么小翠看得,我就看不得?难不成夫人对我……” 她立刻打住我:“行了。”似为了自证心念清白,她没再赶我出去,便让小翠为她解下寝衣,露出小半边的抹胸亵衣。 我瞟见她胸前尺寸,憋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她一下子慌了神,掩衣质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没忍住多瞟了两眼,“夫人这……还挺小巧的。” 她脸色陡然一沉,我怕她生气,忙又补充道:“夫人,我没有嘲笑你,小也有小的好看处,我就是……”话没说完,我又“噗嗤”一声笑喷出来。 “花不二!”她怒不可遏,“你给我出去!” 小翠连推带扯把我撵出门去,屋里又听夫人责令道:“婵娟呢?让这嘴贱的禁足三天,闭门思过。” *** 花姨娘禁足那三天,仿佛天地玄黄都沉静了下来。 可偏偏我娘有点不自在了。 花姨娘没来时,她心静如水。 花姨娘在左右时,那潭水也似映出五彩斑斓的风物——她时而被惹气,时而被逗笑,时而又望着花姨娘的美貌旷然出神。 如今花姨娘被关起来,那潭水也恢复了旧样,却颇显得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她有时会莫名地发呆——吃茶时发呆,看书时发呆,齐家理事时发呆,就连写信时也会发呆,半天写不下三五字来,墨毫在纸上耽搁了好一会儿,晕出一大块乌黑。 我拽了拽她袖角,询问她:“娘,你怎么啦?” 她才回过神儿来,看到笔下脏污了的信笺,叹了口气:“我给你爹爹写信呢,不知道写点什么。” 起初我还以为,她大抵是思念我爹爹的缘故,于是劝慰道:“娘你别忧心,爹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娘敷衍地“嗯”了一声,眼角眉梢不见有丝毫舒展。 我不禁想,若不是因着爹爹的话,难道是因为…… 我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道:“娘,我今早追蝴蝶,追到鹧鸪苑去了。我看到花姨娘她……” 笔毫一偏,一滴墨洒在桌案上。我娘盯着颤巍巍的墨水珠,淡淡道:“她怎样了?” 我赶紧添油加醋:“她正一哭二闹三上吊,伤心得半死不活,说一日见不着夫人,恨不能从阁楼跳下去呢!” 不知是因我编的太夸张,还是欣慰花姨娘惦念着她,我娘难得弯起了嘴角,这还是她三日以来头一次露笑。 随即她拿起幡布,把那滴墨擦掉了,又喊了声:“婵娟。” 婵娟姐姐忙进来候命。 我娘说:“过几日端午开宴,你让二夫人……”她似觉着这称呼有点别扭,又改口道:“让花不二一起来。” 第136章 花容(四) *** 第二桩——出无冶容,入无废饰。 夫人终于原谅我说她“小巧”的事,当晚便来鹧鸪苑见我,要我选出几身衣裳,后天端午宴穿。 我欢喜应承着,把嫁妆箱子一溜排开,翻出几十套红绫青缎的裙裳。我坐在方凳上,连屏风也不设,直接外衣一褪,绦带一解,光溜溜的腰肢背对夫人,裙底下脚尖一晃一晃的,慢悠悠穿换新衣,风情卖弄得不着痕迹。 借助一旁的菱花镜,我瞥见身后竹榻上端坐的夫人,柳叶眉无奈地紧了紧,问一旁侍立的婵娟:“她天天在你眼前,也是这副模样?” 婵娟傻愣愣地含混作答:“这……呃……嗯。” 这会儿我已是换好新衣,转身一个媚眼抛过去:“夫人,好不好看?” 夫人冷着脸色,紧盯着我襟前丰韵十足的沟壑,轻轻一摇头:“换。” 我含笑一叹,转身把衣裳褪干净,换了另外一套,转来又问:“这样呢,夫人?” 夫人的目光往下扫去,看到我裙隙间半遮半露雪染似的大腿,眉头又蹙起来:“再换。” 如是反反复复换了十来次,一个比一个风骚妩媚,竟选不出一件称心的。她懊恼地按着晴明骨,责怪我道:“怎么全是烟花巷的东西,一个正经的挑不出来?” “这……这哪里不正经了?”我委屈地摸了摸妖娆的臀线,“分明是夫人心里不正经,所以看什么都不正……” “行了。”她喝住我,又吩咐丫鬟,“把我那箱新衣裳挑个三五件,给花不二送来。” “穿你的?”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抬指勾了勾丰满的前襟,说笑道:“夫人和我的尺寸,只怕是……” 她一道威严的目光扫过来,我只能厚着脸皮改口道:“只怕……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她微微一叹,终究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地让了步,对小翠说:“蜀州送来那车绸缎,挑几匹上好红的,我给花不二做两身衣裳。” 我听来喜滋滋的:“给我做衣裳?夫人对我真好!” “谁对你好了?”她横我一眼,“还不是怕你穿花戴柳的,败坏宫家的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