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都反压在桌子上,整洁却颓然,江倚青穿着睡裙上楼。 温璃坐在二楼的客厅,目光追随着眼前人的背影。 江倚青倒了杯水搁在她面前。 温璃抬头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她穿一件松垮垮的薄衫,素着一张脸,长卷发随意的垂着肩膀上,她还是那般瘦,站在沙发旁,倒是下一秒就要疲惫的倒下。 客厅依旧整整洁洁的,只是窗帘却拉着,只留了一个很小的缝隙透进光来,昏昏沉沉的,像是晦暗的黄昏,她们面色也朦胧不清。 江倚青的吐息里带着未被完全代谢的酒精味。 很浓。 难以令人忽视。 一切都不太对劲。 温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拉住她微凉的手掌,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轻声询问:“是出什么事了?” 江倚青面容很快划过一丝担忧,却仍是固执的将一切掩藏起来,她抽出手掌覆盖在温璃的手背上:“没事,我妈这几天胃不太舒服,我下午去照顾她,只能这会休息,店里就不营业了。” “胃不舒服,严重吗?” 江倚青摇摇头:“没事,老胃病了。” 温璃又问,语气里带着些微的不满:“前几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江倚青偏过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头:“之前忙,没顾上。” 温璃瞧着她单薄摇摇欲坠的模样,一阵心疼,犹疑了一会,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银行卡搁到江倚青的手心里,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冒昧,我只是想你别太辛苦,这个卡里的钱不多,你收着吧。” 江倚青垂着眼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她皱着眉头,眼神也怅然若失:“这是干什么?” “我想帮你。” “小孩,你不必这样。” 她怎么会看不懂这份心意,怎么会不懂她的情感。 温璃微微倾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明明年纪小那么多,却是踏实的感觉,她轻声说:“江倚青,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我不是别人,我们之间逞强。” 微微愕然间。 事隔经年,记忆像是席卷而来的微风一般浮现,江倚青开始回忆,其实很多事情早已模糊了,却依旧还有几个片段是令人深刻的。 秋日银杏叶落了满地,她跟在中介后头,环视着院子。 “你是户主?”中介扭头打量她:“看起来年纪不大。” 她那时还有点书卷气,扎着高马尾,背着书包,性子倔强,从不露怯,硬生生的点了点头。 再后来她到Rome酒吧工作,昼夜颠倒,还要侍弄家里。 母亲刚出院,她在窗口缴欠费。 长长的单子打出来,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自己的学费填了进去,只留了一张收据。 她的人生从此交错。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女,轻飘飘的坠落到泥地里。 江倚青仍旧看着窗帘的那一丝缝隙,浮动的灰尘在亮光里跳动。 这一路走来,何曾有人同她说过。 你别逞强了。 不知因为酒意还是别的。 手掌扶着她的肩膀,偏过头去,忍住眼角的泪,嗓音却已经带来细微的哭腔:“你这样算什么。” 温璃轻声道:“我说过,想帮你。” 江倚青胸口起伏,目光哀戚的看着她:“小孩,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同情。” “你知道的。”温璃声音清冷又坚定,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对你不是同情。” 她的目光像是一颗石子,砸进了湖泊之中,心也泛起涟漪。 江倚青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在这昏暗的寂静中小声喊了一句:“温璃。” “嗯?” “我们相差十岁。” 温璃轻声应和:“我知道。” 江倚青面色凝重,声音低了些:“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 温璃正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倚青垮坐在她的大腿上,小孩紧紧的环抱着她的腰,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了下来,换气的功夫,温璃的唇角凑近江倚青的耳垂,喃喃解释道:“不论性别,我对你的欲望是真的。” 这一动作恰巧刺激了江倚青的敏感点,她忍住颤栗,去捉那双不安分的手。 如此一来便拉开了一些空隙,温璃的嘴角尚且有一道晶莹的光,江倚青不忍再看,眼神欲盖弥彰的错开。 温璃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这屋子里寂静。 江倚青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此时此刻,她又能反驳什么。 酒意让一切都不清晰,她甚至在想。 此刻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梦。 梦很好,不会有艰难和痛苦,随心所欲。 索性不再去想那些欲盖弥彰的措辞。 捧着她的脸,看着这双微微颤动的浅棕色瞳仁,发丝交融,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 “温璃,你真的很不听话。” 情到深处,她们在幽静昏黄的屋子里接吻。 直到空气再次变得稀薄。 温璃的金发散开,鼻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食髓知味,越发的肆意横行,精致俊俏的五官尽显动情。 那日逃了晚宴,温璃在商场漫无目的的走,江倚青正同许医生坐在橱窗里头吃饭。 那也是温璃第一次撞见她的私下的模样,不同于对待自己的温柔随和,而是疏离而冷艳的。 那时她在想什么? “原来姐姐有男朋友。” 心里忽然有些极细微的酸胀,不过也转瞬即逝。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如同不明白电脑桌面上那个未命名却日渐扩充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