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点点头,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你很需要钱么?” 江倚青的眼眸垂了下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江倚青抿了抿唇,只是说:“我妈这病得花钱。” 吃完热乎乎的粥,额间都出了点汗。 临近八月,江城的夏夜并不清凉,隐隐有些燥热的意味。 散着步,两人一路走到了江边。 这里很是静谧,只有河水涌撞石滩的声音。 “夏天已经到了。”江倚青停下步子,去看航行在河面的轮渡:“五月封了几瓶青梅酒,到时候拿两瓶给你。” 温璃点点头应了声:“好。” 不远处的河灯映在江倚青的眉骨上,鼻梢上,唇瓣上。 是暖融融的黄色。 她看过来时,眼睛里也混着浓重的夜色。 “介意我抽烟么?” 温璃又摇摇头。 她便从裙子的口袋中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含在两片红润的唇瓣中,河边有些风,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散了几次。 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拢住火苗,江倚青笑吟吟的垂眸,小孩的指腹上沾了些绿色的油彩,火光映的她掌纹的沟壑。 两人贴得近,风也消散了。 只余幽幽火光。 江倚青身上那股子独特的淡香味涌入小孩的鼻腔,薄雾般的烟气也随之而来。 温璃看着她长长睫毛下水润的眼睛。 她的食指和中指微微交错,夹着香烟,口中吐出一缕薄雾。 微风轻摇她的秀发,灯光映的江倚青的五官温柔又婉约,温璃眼眸深沉,方才靠近火苗的手掌有些汗津津的。 “姐姐。” 温璃忽然喊她:“今天你家里是什么事?” 温璃的眼神总是寡淡又平静,刚接触时江倚青总觉得她性子太过于疏离,此时她不再不像个小孩,而是带着些关切和真诚:“我可以帮你。” 小孩个子高,江倚青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神,她吐出一口烟,玩笑般的问。“你要怎么帮我。” “我还挺有钱的。”温璃的语气笃定,不像是玩笑话:“你如果需要钱,我可以……” 江倚青脸上依旧挂着笑,仰起脸来,眉梢微微垂着,温璃的话也戛然而止,只是这实在称不上是温婉的笑,反而带着股子冷意:“姐姐有手有脚,再下贱也是自己挣的钱,你还小,没见过多少人,别这么善良。” 温璃语气轻缓:“姐姐,你别这么说,我真是是想帮你。” 江倚青抱着臂,眉梢眼角微微泛红。 小孩的衬衫衣领随风摇摆,纤细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铂金项链,金发随风搭在唇角。 她是如此的年轻又漂亮,眉梢眼角都是青春的恣肆。 而江倚青呢? 她最好的年华已经在无奈和奔波中逝去。 是早已疲倦枯萎的玫瑰。 “谢谢你。”江倚青别过脸去,轻声说:“温璃,不用。” 她没再叫她小孩。 江倚青转身沿着河岸继续向前走。 温璃瞧着她的背影,忽而有些无奈的感觉,直到江倚青走过一段距离,才抬脚继续向前走。 青石板路倒映着昏黄暗淡的街灯。 直到路的两边出现了高大的黄桷树。 视线所能望及的最远地方,有两台车影,一辆是温璃的,另一辆车边倚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许鸣正仰头盯着店面的招牌出神,直到江倚青试探着喊了他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他忙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熄了。 “他不知道姐姐吸烟。”温璃看着他拘谨的样子,走后头不动声色的想。 许鸣搓搓手,憨笑道:“原来你没在家啊,我给你发了短信。”说罢又指着她身后脸色微冷的温璃:“这位是?” 许鸣已经忘记了温璃的样子。 两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江倚青余光看了眼小孩,摸出手机,按了一下:“手机刚才没电了,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有个上门看诊,正好路过,还有那什么,我有个同学在派出所工作,她跟我讲说看到你……” “许铭!” 江倚青抬眼看他,低声喝止:“别说了。”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江倚青总是温婉又笑吟吟的,极少有冷声厉气的时候。 这一声喝,许铭也察觉到了她不对劲的情绪。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小满,我不是故意打听,我只是怕你有什么难处。”许铭也有些不知所措,走近江倚青身边,急忙解释道。 “我没事。” “谢谢你关心。”江倚青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许铭点点头,依言坐进驾驶,发动了车子,却还是有些担心,探出头叮嘱:“要是有事,你联系我,我在那里也有认识的人。” 江倚青摆摆手,只道了句:“路上小心。” 送走许铭,江倚青面色疲惫,一转头,却发现温璃正倚在一棵树的边上,目光幽幽,抿着唇望着她。 “怎么了?小孩。”江倚青问她。 温璃内心泛起一阵阵异样的酸涩,眼神不自觉的颤了颤。 这些天来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对于江倚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会越来越频繁的想起她在深山的车中恍惚时奋力拍打窗户的那双眼睛。 艺术家会爱上自己的缪斯么? 她不知道。 温璃只觉的现在有些不舒服,像是忽然跳入幽深的水池,心脏被水紧紧的挤压成一团,她目送着红色的汽车尾灯消失在街角,不经意的问:“他好像很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