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以前的事。 想起老巷子里的海鲜粥,想起那个带着烟味的吻,起从前种种在一起的不易。 那时她们还没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彼此的感情都是朦朦胧胧的。 她和温璃,到底是谁先动情的。 江倚青自诩不是一个痛快勇敢的人,她甚至说不出诀别的话,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现实。 进了秋天,晚风已经有些凉了,这是一个祥和的夜晚,江倚青微瑟缩的拢起手臂,任凭烟雾模糊了自己的面容,萧瑟的凉风穿绕过发丝。 她不知道,在身后二楼的窗子。 温璃正出神的、安静的望着她的背影。 离霜降还有三天的时候,江倚青因为搬画的时候重心失衡,崴到了脚踝。 她是强撑到了工作收尾才进的医院,拒绝了魏晋和小何的陪同,检查时,关节已经红肿发紫,拍过片子,医生说是轻微骨裂,打完石膏出来已经是傍晚。 出了医院大厅,坐在门口的一张石凳上,绚烂的晚霞铺了大半张天空。 这会,温璃应该正从培训班下课,她报了考研的学习班,大半日都在那呆着。 这样也好。 江倚青叹了口气。 省的自己还要耗费心思躲她。 江倚青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伪善恶心的人,耗费着温璃的真切情意,却又拉扯着舍不得松手。 手探进包,手机震动几下,屏幕上有几通温璃的未接电话,她看着这名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索性不去理会。又意外摸到画廊的车钥匙,江倚青依稀记得,明天小何是要用车的,她是不愿麻烦别人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也有做些事来转移自己对于温璃愧疚心思的目的,让自己分些心,憋一口气,撑着起身,倔强的拖着伤腿打车回了画廊。 出乎意料的,温璃也在。 她和魏晋并肩站在一起。 魏晋的面色里带着几分严峻的意思,两人似乎刚碰上面,魏晋从店里出来时,递一杯水给她,温璃正跨步上台阶,摆摆手拒绝,于是魏晋探手拍了拍她的肩侧。 这情景让江倚青有些怔。 从前温璃不是没来过画廊,也见过魏晋几次,但从始至终都是打个照面,没什么言语交流。 他们竟是这样相熟的关系。 江倚青心里萌了个疑惑的新芽。 而温璃正一副焦急又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们隔着一棵高大的悬铃木,风哗哗摇响了树叶,彼此的视线都被挡住了。 “别着急,我送她打车去医院了。” 魏晋喝了口水,接着说:“你把人托付给我,让我多照顾她,我都记着呢,这不第一时间就跟你说了,师兄够意思吧。” 温璃听着,却没回话,眼神落在台阶上。 而江倚青心头却难以自抑的震动起来,疑虑的新芽,此刻更加蓬勃的滋长起来。 许经理塞给她招聘启事时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帽姐对许经理给她介绍工作的疑惑。 以及更早,温璃曾对她说过的话。 ——体面。 不是没有怀疑过。 原来是这种答案。 脚腕还刺痛,挪动些许,只能倚靠着树干勉强站立,此刻心中的波涛却比这痛感深刻,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偏偏嘴角却扯出了一个凄冷勉强的笑容。 她在这段感情中,原来扮演了一个如此卑劣狠心的角色。 魏晋看温璃的脸色,别过脸叹口气,知道温璃现在担心的不行,却也不知道江倚青具体的伤势,有点心虚,踱着步,筹措着说:“应该只是崴脚了,看着不严重,你也别太紧张。” 短暂的静默后。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温璃忽然轻声说。 这份感情是何时走上了拐点,她疑惑也痛苦,偏偏又无可奈何,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事,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何江倚青的心思开始游离了。 晚风夹杂着凄薄的凉意。 这个秋天的冷,似乎来的比平常更早一些。 “出了事也瞒着我,受了伤还是闭口不言,我算什么呢。”她如此自言自语道。 而树后,江倚青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温璃回到宛禾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暗蓝的天幕,昏黄的街灯,有车轮碾过砖石的声音,江倚青在店门口坐着,眼睛看着对面的雨棚出神,手里捏着烟,没吸,烟灰攒了长长一节,那一点火苗几乎要燃到指尖。 温璃从车上下来,额角有汗,风一吹,皮肤显得更为冷白,映衬的眼睛很红,她没说话,只是走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走神的江倚青,似乎在责怪她,又或者只是委屈。 “姐姐。”温璃弯下腰,摘去她指尖的烟,又扶着江倚青的小腿,声音很低,似乎藏着说不清的愁,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腿怎么了?怎么伤的,还疼不疼,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不接。” 江倚青摇摇头,目光上仰,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忧愁的面容和深不见底的目光,感受着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指尖。 风停树止。 江倚青答:“手机关机了,我就摔了一跤,别担心,医生说没事儿了,派过片子,修养两天就好了。” “都打石膏还没事。”温璃目光垂着,咕哝了一句。 江倚青这时问她:“下午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那么急着回来。” 温璃自然不能说是知道她受伤了,这样势必会透露出自己和魏晋的关系,于是说:“今天下课早,想去接你。” 江倚青便点点头不再问了。 两人都各怀心事,你瞒我瞒,各有各的愁,却又无法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