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蒋老师那边势必瞒不住,温璃已经被她指派来的秘书扣在酒店。 见不到面,江倚青也急,没有门路,只能私下联系了许铭,想透过他在警局的同学,看看能否有什么促进调解的办法。 许铭知道江倚青此刻的心境,暗里也出了不少力,约了傍晚的时间,两人在警局门前等待负责案件的警官,想借着他稀薄的同窗情谊,或许能说上什么话。 警官走出来,正了正警帽,把许铭给他的礼品统统交还,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面色青灰一片,铁着脸说:“我们是有纪律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倚青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了,窘迫的站在原地。 终究是无能为力。 “她们家这么有权势,不会没有办法的。”许铭拍了拍她的肩,这样安慰她。 这时,忽然有几人大步流星的从警局里走了出来。 方才还在训诫两人的警官,立即端正姿态,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周所长。” 气氛瞬时凝重起来。 有车拐进了前街,那时正是黄昏,两边有稀落的人流,刚下班的小夫妻,牵着孩子的老人,微吵嚷的声音。 天还正热着,淡灰色的车身仿佛带着冷冽的寒流,把这份欢闹割裂开。 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几片早枯的叶子打着旋落在地上。 温璃率先从车里出来,穿着一件长风衣,下摆轻轻的随风摇,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走近。 没有比此刻更安静,更沉默的时刻了。 她微垂着眼睛,用轻薄没有力度的目光,扫过两人并肩站立的间隙,看他们手上提着的礼品袋,以及许铭仍旧搭在江倚青背上的手掌。 平静,目光却是迷茫的。 她相信江倚青,过往没有任何一刻对她有过怀疑。 可没断开的车载蓝牙,让她听到了许铭发自肺腑的告白,至今未跟自己袒露的遇袭案,许铭却知道的详尽,就连自己出了事,如今看到的,是她和许铭站在一起。 桩桩件件,让她这份信心飘摇孱弱。 “小江也在啊。” 蒋老师一身淡蓝色的套装裙,挽着包,从车里探出身来,对着江倚青很柔和的笑了笑,她永远是这种精致又从容的神态,此刻更有种淡淡的压迫感。 江倚青愣一下,还未应答。 “蒋总。” 周所长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打断了江倚青的思绪。 “蒋总,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事儿,我师父早就跟我交代好了,您还特地跑一趟。” “快,快进去坐,茶水都备好了。” 于是蒋老师点头示意,一行人掠过了江倚青和许铭,被周所长引着进了屋。 温璃走在最后,长久的看了她一眼,风把她身上的清新味和衣料的淡香吹过来。 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江倚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泾渭分明的无助和失落感。 她苦苦寻求和花费心力的帮助,对于温璃,对于温璃的家庭来说,只不过是动动嘴皮,挥一挥指头,就有无数人恳求着去费心操办的事儿。 这份稳妥的荫蔽,带有底气的保护,是江倚青永远无法为她提供的。 今夜,两人各有各的惆怅和心思。 江倚青拒绝了许铭送她回家的建议,走路去街对面的公交车站,等一辆末班车回家。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女人追了过来。 她是方才蒋老师身边的秘书。 “江小姐。” 江倚青点点头,不自觉的捏紧了包带,当是方才招呼打的太过匆忙,补了句:“不好意思,没跟蒋总告别。” 然而女秘书说:“小姐的的事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江倚青刚问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温璃这样的家庭背景,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女秘书行事风格跟蒋老师如出一辙,雷厉风行的做派,完全不讲废话,没回答江倚青的疑问,而是简明扼要地说:“小姐要出国了。” 江倚青对这消息怔愣之际。 女秘书又说:“蒋总有些话想跟您聊一聊,希望明天能去登门拜访。” 女秘书吸了口气,语气很慎重,并没有多少友善,最后只说:“这件事不要让小姐知道。” 看着她从容而去的背影,大概从这一刻起,江倚青有预言似的,知道了其中所谓。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包不住火。 虽然没挑明,但是无言中已经有了一切。 蒋老师是在第二天下午来的。 灰色的商务车停在街口,天下着雨,路边堆叠着层层积水,前排司机下车,撑开一顶黑色的大伞,蒋老师从后排下车,接过伞,拂了拂手,司机退回雨中,她提着包,独自到了老屋前。 敛去了往来严肃生人勿近的氛围,反而显得很是随和了一些。 她在这里驻足很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江倚青走出门,轻声喊了句“蒋总”,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坐在一条长桌的对面,蒋老师无声的打量着四周,心里描摹出一个质朴又辛劳的家庭。 她问:“你母亲还好吗?” 江倚青给她倒了杯茶,毕竟是温璃的母亲,局促不安的洒出些水来,她难得有如此毛躁的时刻,筹措着说:“我母亲还好,用着药,人很精神,总说要出院呢。” 蒋老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而是环视起了屋内的摆设,视线略过一张三人合影的全家福时,明显磕拌了一下。 那一刻,江倚青从这个八风不动的女人眼里看出一丝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