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的肤质娇嫩,又是疤痕体质,倒是晓晓不信孙瑞文那一套,当天晚上拉着她到医院上药,纱布连着血痂,撕下来,伤口重新暴露,血珠又涌出来,医生上了药,妥帖的用白纱布一层一层缠好。 晓晓在一旁听医嘱。 明澈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上头铺着浅蓝色的无纺布被单,微微有些褶皱,她伸出手扶平,视线落到窗外。 从楼上看下去,门口两侧停着几辆依维柯和商务车,这是离影视城最近的医院,常年有狗仔蹲点,做明星便是这样,哭不得,疼不得,哪怕病了也要端庄优雅,要承受着品头论足。 她忽然想起录节目那会,倒好羡慕,如今才觉得晓晓的话有道理。 这时忽然有铃声。 明澈回头去看,晓晓将医生送出去,摸出手机看了眼,又抬头看她,视线相对,走出门接电话。 空旷的房间只余她一人,淡淡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 约过了几分钟,晓晓打开门进来,手里提着药和绷带。 这段时间阮殊清销声匿迹,上一次联系还是跨年那天聚会,薛榕转达的话。 有预感似的。 明澈禁不住攥紧了手心,有点期待的神色,微微启唇:“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 “哦。”晓晓的神情有点不自在,嗫嚅了半响,这才说:“是阮总。” 明澈忙问:“她说什么了么?” 晓晓一句一句复述:“阮总这段时间忙,忙过去了就来看您。” 这话放在任何人的嘴里都不像是好话,反倒撇清关系一般,等到感情的温度下降了,再回来,或者说只是厌了倦了,疲于开口。 明澈不太开心,语气缭绕着低气压,调笑似的说:“阮总真是忙人,忙的连接电话,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皱着眉又问:“你有没有跟她说我受伤的事情。” “说了。” “她说什么没有。” 晓晓闭口不言。 “归根结底,只是我不重要罢了。”明澈叹口气,眼神落到一侧,皱眉。 晓晓听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不是……”事实这么摆着,晓晓也无力反驳,只得安慰她:“您别这么想。” “算了。” 明澈已经起身往外走,明天一早有戏,有这心思忧虑倒不如多去背两页台词。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思绪却还是禁不住的泛起忧伤。 她住在剧组统一安排的酒店里,晓晓去停车。 明澈握着手机,玻璃门映着她的面容,迷茫又带点呆,尚且亮着的屏幕,上头是发出挺久的一条短信。 “阮殊清,你到底在忙什么?” 酸涩的质问。 也不知道阮殊清有没有看她消息。 刚走进大堂,孙瑞文正跟副导演说话,边说边往另一个方向走,似乎是有应酬。 都是前辈,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明澈放缓了步子,闭上眼,整理了几秒心虚,尽量调整着神色,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下一秒,她抬头,视线对上孙瑞文,愣了一下。 明显是看到了她手上的绷带,孙瑞文调转了步子,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伤还好么?” “啊……”明澈抬起手摆了摆:“没事了。” 孙瑞文的瞳仁像黑曜石似的,笑了笑:“没事就好。” 这时晓晓已经停完车,从门口走了过来,瞧见两人说话,心中忽然有点警觉,明澈也累了,简单告别,孙瑞文目送着两人走进电梯。 直至副导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愣什么呢?” 孙瑞文笑着摇摇头:“没事。” 第二天,影视城下起鹅毛大雪。 凌晨起来,天地都泛着暗淡的白。 各个剧组热火朝天的拍起了雪景,真雪可比造景泡沫好太多,明澈的戏服很薄,穿了保暖衣,又贴了好几个暖宝宝,站在雪里拍动作戏,还是冷的不行,牙关打颤,台词都说不利落。 卡了好几次。 导演今天似乎有烦心事,情绪也不太好,在监视器后头喊:“你怎么回事,舌头能捋直吗,非得所有人等你一个。” 明澈喝了几口热水,嗓子疼的不行,几乎是咬紧牙关说着台词。 倪繁正在一边候场,听见这话不太乐意,走过来搀扶着明澈:“不怪你,别对自己这么苛刻。” 明澈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太过急躁,又挂心着阮殊清,始终静不下心来,好在倪繁发话了,导演最终也没为难她,又拍了两条,算过了。 傍晚,晓晓带她去给手臂换药。 翻开手机,看那条信息,仍旧没有回声。 有时候人不能太过期待,期待多了便要失望,希望多了便要落空。 她仍旧坐在昨天那张板床上,仍旧是那条蓝色的被单,失身的捻着褶皱,晓晓怕她受凉,用水杯接了一杯热水塞到她手里,站在一边看着医生揭开纱布换药。 血淋淋的疤痕再一次被揭开,上药,晓晓不忍的移开眼睛,明澈竟不觉得痛似的。 她顺着窗口往楼下看。 道路空旷了许多。 楼下只停着一辆商务。 想来也是,今天爆了一对正当红的情侣,两人现在都在影视城拍戏,狗仔都赶着能拍点热乎图,何必守着这,跟她一个三流小明星耗着。 换完药,下楼。 风中仍然飘着薄雪。 踏在雪里,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 久久的疏离,原来已经是早春了。 晓晓正往前走着,听见身后脚步停了,回头。 明澈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不施粉黛的一张脸,闭着眼睛,站在原地无声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