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要去的。”宋惊春打趣道:“陈诗,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啊?” “约个屁呀。” 宋惊春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开玩笑,认真给陈诗讲上午的学习任务。 宋惊春能将枯燥无味的内容讲得十分有趣,陈诗时不时会被她逗笑,笑声一遍遍从屋里飘向屋外,飘进南舟耳朵里。 南舟一直没有停下喝粥的动作,喝光一碗,她立刻把本来为陈诗准备的那碗粥端到面前,像烟瘾犯了控制不住想抽烟的时候,把喝粥的动作重复到机械。 她一点都不饿,但她非要自虐,吃到胃疼,吃到恶心。 她想起那些天她为陈诗补习,陈诗觉得没意思,不爱听,原来不是陈诗的问题,她把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太无趣太古板,教不好陈诗。 但宋惊春能。 那天偶然听见陈诗跟冯怡打电话,陈诗说她成绩进步了,还跟冯怡提到了宋惊春,说宋惊春把她教得很好。 南舟一方面为陈诗开心,一方面为自己难过,陈诗的进步和她没有半点关系,陈诗的未来也不该和她有半点关系。 为什么要起来煮粥,为什么想过要哄陈诗开心,她应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反正陈诗…… 砰一声——门被风吹得关上了。 一语成谶。 手脱力了,勺子掉进空碗里,像是海上一只舟沉入海底,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没有求生欲了,认命地沉没吧。 死了,无法面对周晚之。活着,无法面对陈诗的家人,无法面对安梨和所有歌颂过她和周晚之爱情的人。 死不行,活也不行。 是为了一个人,负天下人。还是为了天下人,负一个人。 南舟真的快疯了。 胃隐隐作痛,她弯下腰,捂住胃,痛苦地发出一阵闷哼声。 稍微缓了缓,她扶着桌沿站起来,弓着身子去茶几抽屉里找药,坐到沙发,刚拉开抽屉,陈诗拿着杯子从屋里出来了。 陈诗先是看着桌上两个空碗,眉头一皱,随手把杯子放到桌上,快步来到南舟面前,“怎么流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 她还是怨还是气,但还是担忧更多。 南舟一手扶着散下来的碍事的头发,一手微微哆嗦着在药盒里翻找。 “没事,有点胃疼。” 陈诗眉头越皱越紧,好好打量南舟一遍,这才发现南舟湿润的眼眶和发红的鼻尖,特别惹人心疼。 陈诗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去抓住南舟手腕。 南舟没推,身体颤抖一瞬,看着陈诗的眼神从惊讶转为惊喜,闪躲一下,回归到冷漠。 南舟不做戏子真是可惜了,一次次把陈诗骗得团团转,一次次用冷漠刺痛陈诗的心,她能看透陈诗眼中流转过的伤痕,然后会在背地里默默伤心一万遍。 她图什么? 她有错吗? 她只是想做个好人,想对得起所有人,到头来,她竟发现,她谁都对不起。 可是,就算所有人都恨她怪她,只有一个人不会真的恨她怪她,那就是陈诗。 南舟是行走在海上的舟,陈诗是温暖的太阳、是天生被水克制的火,常言道,五行相生相克,水火天生不容,既如此,那便破了五行。 陈诗甘愿熄灭自身火焰,从天空坠落,陪伴南舟沉没无边无际的海底。 只要南舟愿意,陈诗什么都可以做,可是南舟再一次推开了她。 多少次了,陈诗记不清了。 一次次靠近,换来一次次被推开的结果,陈诗甘心吗,不甘心,心痛吗,痛,还想再来一次吗,不想了,但不得不再来一次,因为南舟脸色真的很差,陈诗急了,强势地搂住南舟的腰,扶着她躺到沙发,再蹲下去,开始找药。 在这里能清楚听见,宋惊春正在跟别人打电话。 南舟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为什么刚才陈诗碰她她会躲,因为她怕宋惊春突然出来会看见,可是陈诗仅仅是握了她的手腕,至于吗? 别人觉得不至于。 南舟觉得至于,因为她心里有鬼。 如果是正常姑侄关系,侄女握姑姑手腕,应该是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吧,但刚才南舟反应太不对劲了,她分明是心虚了。 这份心虚,在陈诗为她端来温水,把药递到她嘴边,温声让她吃药时,变成她逃跑的理由,她眼中闪过惊恐的情绪,看着陈诗单纯稚嫩的脸庞,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突然发觉自己和那些恶毒的强.奸犯没什么区别,药也没吃,她脚步踉跄,逃回了房间。 陈诗看着失态的南舟,堵塞的神经终于打通,似乎想通了什么,她没有迟疑,拿着水杯和药,追了上去。 南舟进门不到十秒,陈诗进来了。 南舟虚脱地坐到床上,低下头,双手烦闷地插进头发里,冷声道:“出去。” 陈诗大概是被伤透了,面对这种冷言冷语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沮丧地离开,而是一步一步地朝南舟走去,满脸倔强,“我不走。” 南舟意想不到地抬起头。 陈诗来到南舟面前,轻轻蹲身,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南舟双膝,仰头看着南舟说:“你把药吃了,吃完药,我马上就走,好吗?” “嗯。” 南舟接过陈诗手里的水杯,喝口水,润润嗓,正想伸手拿药,陈诗把药递到南舟嘴边,像之前喂她吃椰子糖一样,轻声说:“姑姑,张嘴。” 南舟缓慢张唇,药从唇缝溜进唇齿间。 南舟喝了口水,把药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