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陈玉荣听不懂的话,越说越小声:“她依然在山顶,而我,一如初见她时,只能站在山脚仰望她,像仰望一个神,一个永远都亵渎不了的神。” 耳朵一动,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眼泪更凶猛地掉下来,她可怜地笑了,“爷爷,你听见了吗?” “什么?” 她双手撑着地板,把头低下去,“拖行李箱的声音啊,她走了,她走了啊。” 她受了刺激一样,猛地把头抬起来,心酸地咧开嘴笑了,“我那么想留下她,可她还是走了,以后,我连偷偷看她都不能了,我怎么,连站在山脚仰望她的资格都没有了呢。” 她仰头看着陈玉荣,绝望道:“爷爷,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陈玉荣心疼地跟着陈诗一起哭,他握住陈诗的胳膊。 陈诗一把甩开了。 她不顾陈玉荣微微愠怒的表情,瞪大眼睛,自说自话:“走得好,走得对,她就应该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留在这里只会被误会,或者被谁再打一耳光。” 陈玉荣憋着气不往外发,“你是在责怪我的意思了?” 陈诗瞬间冷静下来,认真地看着陈玉荣的眼睛,“没错,我就是在怪你。” 陈玉荣眼中怒意更盛,“我是你爷爷,她只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姑,你怎么能向着一个外人,陈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陈诗笑了,一副死不后悔的模样,“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跟你承认,我爱她。” 陈玉荣看着她,没说话。 陈诗仰了仰头,脸早被狼狈的眼泪弄花了,她语气坚决道:“爷爷,从前我孝顺你,敬重你,因为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有很多缺点,但你逢人就夸我,你当我是骄傲。爷爷,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可是爷爷,我想告诉你,她不是外人,她在我心里同样重要。在我心里,她就是一张完美的白纸,很干净很干净,一个污点都没有。不管是我,是你,还是除你我之外的他人,谁都不能亵渎她。所以爷爷,这一次,原谅我的不孝。我敢承认我爱她,只请你,不要再误会她,一丝一毫都不要,我不允许。” 陈玉荣表示不理解,“就为了这个?” “嗯。” “为什么?” 陈诗跪得膝盖酸了,她不想跪了,木讷着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陈玉荣追问道:“回答我,小诗,你回答我。” 陈诗摇头晃脑地笑了,表情眼神都有点不正常了,她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因为我爱她,我不能成为她的污点。” 陈玉荣惊了。 门推开,站在门口的陈宇松和冯怡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见陈诗狼狈不堪的模样和无情无绪的眼神,他俩一左一右握住陈诗的胳膊。 冯怡急得快哭了,“小诗,你怎么了嘛,你别吓妈妈啊。” 陈宇松口不择言道:“都他妈怪南舟,自从她来了,咱家日子越来越不安生了,她可真是个扫把……” 陈诗原本没有情绪的眼神顿时变得癫狂,她用尽全力甩开他们,退后好几步,挨个指着他们,大喊大叫:“你!还有你!你们,你们谁都不能欺负她,不能!不能!” 冯怡伸手去拉陈诗。 陈诗一头钻进南舟屋里,等他们反应过来去开门,陈诗已经把门从里锁上了。 宋惊春站在门口,看着陈诗失控的样子,没忍住红了眼,她回到屋里,换下睡衣,穿好自己的衣服,留下一张字条,塞进陈诗书桌里,默默离开了。 「陈诗,有幸和你在一起一场,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我们走了多久,那都无关紧要。在一起的时候,是你先开口的。分开的时候,让我先开口吧。 你不必心存愧疚,就当是我甩了你,我不吃亏的。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一向看得开,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忘了你。 倒是你,死脑筋,明明爱她爱得要死,偏偏要嘴硬逞能。笨蛋,你这样会吃亏的。 我走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如果将来有缘份,能够再见面,希望你身边的那个人,是她。」 谁都没有注意宋惊春的离开,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陈玉荣和陈宇松你一嘴我一嘴地在吵。 冯怡敲门,陈诗不开。 冯怡给南舟打电话,南舟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冯怡放心不下陈诗,因此不能出去找南舟,偏偏这时候,那爷俩还吵得不可开交。 陈玉荣埋怨道:“你有没有点脑子,你跟小诗说那话干嘛,你看看这孩子那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怎么办吧。” 陈宇松一脸烦躁,“我哪知道怎么办啊。” 冯怡无力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陈宇松刚和冯怡大吵一架,没给她好脸色,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撸起袖子,大力去踹那扇紧闭的门。 冯怡拦他,“你疯了是不是。” 没踹两下,陈诗死气沉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你再踹一下,我就开窗,跳下去。” 陈宇松怕了,磕磕巴巴道:“小诗,你,你别……” 冯怡使劲推开他,走过去,贴着门,轻声说:“小诗,妈妈很担心你。” 听见冯怡的声音,陈诗冷静了不少,说:“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我不死,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好,我们不打扰你。” 这话过后,家里平静如一潭死水,除了陈宇松偶尔发出的一阵怒骂声,就剩那扇房间里隐忍的哭泣声了。 桌面空空,电脑椅和木椅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椅子没有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