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愣站着。 刚刚从陈诗身上寻找到的影子给予她的力量,被因看见这些黑衣翻涌出来的记忆夺走了。 陈诗换好衣服急忙赶来,人未到声音先到,“姑姑,我好啦,你……” 脚步停下,声音也停下。 四处都是静悄悄。 南舟披头散发地杵在那里,没有遮掩,没有躲避,就那么憔悴着、堕落着、一言不发着。 面对陈诗,她没有避讳什么。 不是因为陈诗有多特殊,也不是因为她们关系有多亲密,只是因为在这个荒唐的互相对视的时刻,南舟看着陈诗,想起了那个人。 南舟张开嘴唇,想说话,说不出。 这样的南舟实在让人心疼,陈诗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南舟面前,顺手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风衣,把风衣抖开,她踮起脚尖,将风衣披到南舟肩上。 陈诗给南舟披衣裳,南舟想起从前有人给她披衣裳。 她们离得很近,轻而易举就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 南舟眼神太冷,陈诗移开了眼。 南舟视线在陈诗脸上走了一遍,古怪的情绪随之在她眼中转了一遭,她整个人好似被抽空,只剩一副干干的躯壳,接下来,操控她行为的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 南舟抬手摸了摸陈诗的头,温柔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就这样陪着我吧。” 陈诗把惊喜都挂在脸上,深陷南舟的温柔里,骤然迷了心窍。 陈诗不敢相信,这是南舟会说的话。 南舟平时不是这样的,不,南舟从来不会这样。 网上说les不都恋姐嘛,南舟是很姐很欲,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把性张力拉满,但她不是大多数小姑娘会喜欢的那种温柔大姐姐类型,她很有个性,很酷很冷,平时连笑都很少笑,更不要说去亲近谁关心谁,这种性格不讨喜,会让人觉得有点装,奇怪就奇怪在,南舟最讨人喜欢最受人追捧的地方就在于她“有点装”。 穿风衣从不系扣,从不拉拉链,双手往兜里一插,靴子一踩,大步一迈,方圆十里都能带出来风。 讲话总是十分精简,能一个字把话讲清楚绝不讲两个字,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得要钱似的。 不吃香菜,不吃姜,不吃葱蒜,不吃重油重辣,不吃海鲜,不吃牛羊肉,几根青菜配半碗米饭就放筷了,吃得少,也不饿,感觉喝一口西北风就能饱了。 不喜欢金饰,喜欢银饰,尤其喜欢那种黑不溜秋的东西,总把自己打扮得像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 有洁癖,有强迫症,完美主义。 陈诗没见过比南舟还装的人,但南舟把这点装拿捏得特别好,拿捏成了与众不同的贵气。 打眼一看南舟这个人,你就会觉得,哇塞,她真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不是说她长得有多好看,而是她带给别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很飘渺、很清透、很干净。 像从远古书本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你会觉得她所有的装都不是装,而是应该的,她就应该是那样的。 很酷很飒,少言少语,然后待在人群中央,得到所有人的仰望。 . 她们出了门,并肩走过几条街,街上人来人往,每次和熟人寒暄完,陈诗都会偷偷看南舟两眼,之后,会偷偷用胳膊去碰南舟的胳膊,只要碰到,她就会偷偷开心很久。 陈诗善于表达,但在南舟面前,她变得吞吞吐吐,十分胆怯,几次想把刚才那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天又阴了,刮风了。 陈诗侧过头,看见南舟一脸苍白。 南舟就像一张薄薄的纸,风再使劲吹,她可能就跟着风飞走了。 陈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心疼南舟,想关心南舟,又怕越了界。 几番挣扎过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姑姑,我看你走路有点晃,我可以挽着你的胳膊吗?” 南舟麻木地“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陈诗立刻紧紧挽住南舟胳膊。 这应该是陈诗离南舟最近的一次,其实是陈诗离南舟最远的一次。 前面路很长,望不到尽头。 陈诗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这个希望注定落空。 路走到尽头,陈诗鼓足勇气,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姑姑,我会永远陪着你。” 恰巧,货车汽笛声响起,震得耳膜生疼。 恰巧,南舟手机铃声响了。 南舟接起电话。 陈诗没有勇气再说二遍了。 但她确信。 姑姑听见了,姑姑一定听见了。 第11章 当晚。 陈宇松和冯怡陪陈玉荣待在医院,没有回家。 南舟已经退烧了。 天黑了,陈诗瘫在客厅沙发,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她揉揉扁扁的肚子。 “好饿啊。” 家里除了水果,再找不出其它吃的了。 陈诗饿得没劲,打算再懒会,就下楼买吃的。 中午没睡觉,她有点困了,懒着懒着,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 睡不着,也睁不开眼。 就算听见有脚步声朝她走来,也只是动了动眼皮,眼睛还是闭着,就是不睁。 她是故意的。 假装睡觉,其实在偷看南舟。 南舟头发乱了,丝质睡衣扣子松开两颗,下面一颗要松不松,里面内衣边边要露不露,往好了说,怪性感的,往不好了说,怪不得体的。 白炽灯光从头洒下在她身上折射出颓靡光芒。 她站在灯光里,站在陈诗眼里。 陈诗把眼眯成一条缝,视线稳稳落于南舟此起彼伏的脉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