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漫天的雪。 整个天地仿佛都被铺盖上了洁白的棉絮,寒风凛冽,刺骨冰冷。 青城派大表哥从没见过如此遮天蔽日的鹅毛大雪。 乔一一更没见过。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绝不会相信魏州城内会平白无故下起如此暴雪。 质朴僧侣欣赏着一片片飘落的雪花,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逐渐泛起浓烈笑意,他没想到竟如此轻易便寻得了剑神小筑的弟子,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更让质朴僧侣欣喜不已的是眼前这位不知姓名的年轻人小小年纪便将剑法融会贯通,剑意纯粹无比,剑气更是锋芒毕露。 此人必定是经过名师调教,将剑法之精妙悉数点拨,才能做到剑随心走,剑势浑厚。 上一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的人还是剑皇沐春风。 谁又能断言这世上只会有一个剑皇沐春风呢? 剑神小筑从不缺乏惊世奇才。 剑气凝结成雪霜,这等天马行空又美轮美奂的剑式恐怕唯有剑神小筑的剑术奇才们才能感悟创造。 “十二剑,这孩子到底学会了多少剑呢?” 一个大胆的猜测让质朴僧侣的心头蠢蠢欲动,单是十二剑的其中一剑竟能破了他的戒心诱惑自己跃跃欲试。 好在质朴僧侣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 质朴僧侣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对于自己方才又犯了痴戒而懊恼不已,他忽然理解为何当年无尘执意要去剑神小筑寻找剑皇沐春风。 青城派大表哥并不清楚这雪是如何下起,又是如何将自己包围其中,更不知手里的长剑是何时不翼而飞。 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开始下雪。 一切就发生在那瞬间。 直到现在他仍旧觉得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但下一刻,一阵痛彻心扉的割裂感席卷而来,将青城派大表哥立刻拉回现实。 “这是……剑气?” 青城派大表哥觉察周身外衣早已满是割痕,无衣物裹覆的躯体如手背、脖颈和面颊居然布满了细微的划痕。 青城派大表哥如梦初醒,终于识得雪花的庐山真面目,但他却并不愿意承认陈阿狗技高一筹,更不愿接受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 这是耻辱! “我不服!” 青城派大表哥猛然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强横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宛若巨浪扑面朝陈阿狗袭去。 面对气急败坏的青城派大表哥,陈阿狗似早有准备,他并不认为青城派大表哥会如此轻易就范。 但青城派大表哥要想就凭一两声不甘的呐喊和强弩之末的内劲就让陈阿狗败下阵来,那也是无稽之谈。 陈阿狗抬手又是一剑。 那是他准备结束这场闹剧的一剑。 也是让质朴僧侣欣喜若狂的一剑。 “一剑飞霜。” 质朴僧侣几乎可以确定陈阿狗必然习得了全套剑神小筑十二剑。 陈阿狗这般闲庭信步的模样,丝毫没有黔驴技穷般的窘迫。 质朴僧侣甚至认为腹黑的陈阿狗在戏耍这个不可一世的青城派大表哥。 这说明陈阿狗有足够的自信,更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应对变幻莫测的青城剑法。 一剑飞霜的的确确是眼下最恰当的招式,也是能够将一剑寒雪发挥出最大后劲的招式。 效果立竿见影。 青城派大表哥的周身登时被剑气凝结的霜冻包裹全身,整个人像是陷入冰窖之中,再难移动半分。 这一幕看得质朴僧侣暗自咋舌,心中愈发期待陈阿狗的剑法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程度,或许这毫不起眼的街边巷战将改写整个武林的格局。 青城派大表哥原本因愤怒汹涌澎湃的内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阿狗的剑气太盛,根本就不是青城派大表哥这个级别的入门弟子可以匹敌。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夺目的银色流光从半空划过,狠狠斩向青城派大表哥的胸膛。 这一剑的威势即使相隔甚远也让质朴僧侣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一击即中。 胜负已分。 质朴僧侣的眼中闪过异色,双手的颤抖既因为激动,更因为他必须全力压制内心的悸动。 他实在太渴望一场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质朴僧侣没料到陈阿狗的十二剑已经到达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看这威力,莫说六大派,即便放眼整个中原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年轻人。 青城派大表哥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剑气化霜冻,冻僵了青城派大表哥的手脚筋脉,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我赢了。” 陈阿狗并不等青城派大表哥亲口认输,因为他知道像青城派大表哥这样孤傲的年轻人绝不会向身份低贱的自己低头。 剑气四散,消弭于陈阿狗足下。 陈阿狗脚边白圈消失不见。 “走吧。” 陈阿狗招呼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乔一一,既然分出高下,陈阿狗也不愿多做纠缠。 乔一一木讷的点了点头,接过陈阿狗递来的柴刀,这一切仿佛做梦一般,实在太过魔幻。 狗皮膏还算有点义气,没有选择逃之夭夭,而是跌跌撞撞的来到青城派大表哥的身旁,将他慢慢扶起,岂料青城派大表哥并不领情,反倒一把将狗皮膏推开。 “滚开!” 青城派大表哥睚眦目裂,自视甚高的他绝不接受自己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巴佬手里。 比试还没有结束,机会就在眼前。 就是现在! 他不能败! 青城派大表哥大喝一声,猛然拔起插在地上的青色长剑,趁陈阿狗不备,背后偷袭,但见长剑以极快的速度从青城派大表哥手里脱离,以摧枯拉朽之势直飞陈阿狗脊梁。 变故来的实在突然,包括狗皮膏在内都始料未及,待乔一一察觉已为时已晚。 剑尖距离陈阿狗的后心只有三寸距离。 乔一一甚至都来不及推开陈阿狗。 “唉……” 一声叹息传来。 紧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一道黑影闪掠而出,质朴僧侣再难袖手旁观。 既是对陈阿狗这样未来可期的少年惜才,也是对青城派大表哥行为的不齿。 质朴僧侣的两指轻松夹住剑身,随后剑身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铁片,质朴僧侣一脸遗憾的盯着青城派大表哥,显然对青城派大表哥卑劣的行径感到深恶痛绝。 “阿弥陀佛,小施主莫丢了青城派的脸面。” 质朴僧侣轻轻抬起衣袖,不等青城派大表哥再行无谓挣扎,质朴僧侣的绵绵内力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居然将青城派大表哥和狗皮膏生生推送倒飞而去,直至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好俊的招式!好强的内力!” 陈阿狗暗自赞叹,这质朴僧侣其貌不扬,但抬手便技惊四座,虽然陈阿狗看不出这是何门何派的招式,但绝不会是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看来这魏州城内当真是卧虎藏龙。 “没事吧?” 直至狗皮膏和青城派大表哥消失不见,质朴僧侣方才开口。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陈阿狗抱拳一礼,若非质朴僧侣仗义相助,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自己非死即伤。 乔一一也有样学样,向着质朴僧侣作了一揖,随后急忙催促陈阿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乔一一失踪的娘亲和弟弟。 质朴僧侣显然看出了乔一一和陈阿狗的意图,诵了一声佛号,接着突然挽留乔一一和陈阿狗二人。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请留步。” 陈阿狗和乔一一面面相觑,不知这位素未谋面的质朴僧侣意欲何为。 “两位小施主若是去寻一位妇人和一位小子,便莫要担心,方才贫僧路过此地,恰巧知晓他们的去向。” 质朴僧侣此语一出,乔一一当即激动万分,旋即一把抓住质朴僧侣的手臂,询问自己娘亲和弟弟的下落。 “他们去哪里了,谁带走了他们?” 陈阿狗忙将乔一一的双手拉开,他这近乎于质问的态度实在有些唐突,然而质朴僧侣却摇头笑了笑,表示无碍,随后回道:“十来个僧人将这二人抬走了。” “僧人?” 莫说乔一一,就连陈阿狗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群僧人不在寺里吃斋念佛,为何平白无故要掳走乔一一的娘亲和弟弟,这完全没有道理。 可乔一一却灵光一闪,眼露狐疑,再细细打量质朴僧侣又同为出家人,心道莫不是遇到了心术不正的和尚,而这质朴僧侣与掳走自己娘亲和弟弟的僧人是同一伙人,单独留下一个僧人和自己谈条件?而质朴僧侣也洞察到了乔一一的心思,解释道:“与贫僧不同。” “哪里不一样?”乔一一追问道。 “衣服不一样。”质朴僧侣回道。 “衣服?”乔一一不解。 “他们的衣服光鲜亮丽,不论质地还是裁剪都实属上乘。” 陈阿狗和乔一一相识一眼,几乎立刻就猜出来这些僧人的来历。 质朴僧侣也确认了陈阿狗和乔一一的想法,并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你们不妨去般若寺试试看,或许在那里会有答案。” “多谢大师相助,改日登门拜谢,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陈阿狗和乔一一毕恭毕敬朝着质朴僧侣拜了一礼。 质朴僧侣爽朗一笑,双手合十回礼。 “无名寺,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