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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长昇镖局

三更夜归人 晴茶旧事 2551 2024-07-10 04:49
   “他不敢。”   “不敢?”忍冬突地抬起头,满眼的疑惑,她从不认为一个捕头会害怕一个妓女的。   “你见过有人天生就是妓女么?”   “没有。”   “那你说,这世上到底是先有的妓女,还是先有的嫖客?”   这并不是鸡生蛋与蛋生鸡那样的难题,这个答案明明就显而易见。   “有嫖客,才有妓女。”她皱了皱眉,还是很艰难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有人想买,才有的卖。”   “能明白这一点,你已比很多人要强许多了。”   荼蘼说着,转头瞥向了那个在一旁许久不语的“很多人”。   她看着张子虚,张子虚却低下头去避过了她的目光。   “你以为,这里和窑子有什么区别?”   张子虚也只对着忍冬自说自话,   “每个人来这里上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对你讨厌的人笑,还要摆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来。   在这个地方,你可以厌恶自己,却绝不能让客人厌恶你。   要么才说,哪里都是一个样。”   他对着忍冬说,当然也就是对着她说。   她知道子虚为什么这样生气,自己曾经许诺给张子虚的那一片清风朗月终是要食言了,她把控不住这世道变局,她保不下他们万世太平,她能做的,只有带着他们一起颠沛流离,一起过着这种近乎卖笑的日子。   她不知道张子虚为什么会对妓女那两个字那样的深恶痛绝,只是每次提起红夫人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丝嫌恶。   她没有问过他的过去,毕竟再好的朋友你也不能要求他毫无保留地站在你面前,只因他是你的朋友,你也该尊重他的秘密。   可婊子就是婊子,不管有什么苦衷,选择去做这一行,总归是不对的,她之所以说着这些,并没有想让他改变他自己的看法,但多少也要去理解他人的不易。   “如果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那买与卖不应该同罪么?”   忍冬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正因为有人想嫖,才会有皮条客去逼良家女子为娼,有人想传宗接代,才有人贩子偷别人家的小孩。   可是为什么,明明这些买家才是真正罪恶的源头,朝廷却从来只对卖人的施以严法,而对那些买人的从宽对待?   为什么从古至今,世人只唾骂妓女轻薄下贱,却赞叹嫖客风流多情?”   荼蘼沉默了许久,她没有办法回答,很多年前她就有过这样的疑问,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最可悲的是,她知道以后也一定不会有。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很多时候,你觉得逾越了底线的事情,有些人却早就习以为常,而这种人,却又实在是太多,法不责众的原则,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可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作为一个旁观者,随时都有权去质疑,却永远都无权去惩戒,这样的无能为力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寄希望于,随着世代教化的普及,能够让这些蒙昧无知的念头彻底消失在下一代。   至少,从十天开始,从那群山神庙里的孩子开始,她相信避雨客栈可以做到。   “你知不知道,她来永安巷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红夫人以前?”忍冬眨了眨眼睛,“她不是永安巷的人?”   “往上数十辈,永安巷压根儿就没有本地人。”   张子虚也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听着那些他不曾知道的事。   从前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好好了解一下永安巷里的这些人,他只觉得他们无趣,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无趣,只要跟在掌柜的身边,认认真真做好她交代的事,那些闲杂的事轮不到他去操心。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又重新拾起了对旁人的兴趣,对生活的向往,这种心情,不就是他那夜在乌龙寨的崖顶决定跟随荼蘼入世时的心之所求么?   赤链蛇本是冷血动物,无悲无喜,可是人却知冷暖,明善恶,他好像突然变得有人情味了。   是因为荼蘼的言传身教,还是因为与胡阎的朝夕相处,或是因为与谢乌有的嬉笑怒骂,更或是,这个不知来处的忍冬触及了他的于心不忍。   到底,是什么变了?   “你说,永安巷是什么?”   “永安……”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忍冬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是避风港?”   “不对,永安是枢纽,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是掩人耳目的命脉之所!”   张子虚抢先答道,这话不是他自己想的,是当年荼蘼选择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个地方,没有长安的雍容华贵,没有江南的富庶丰饶,没有大漠的辽远苍茫,看似什么都没有,可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荼蘼点了点头,继续问着,“那将这南北两地真正贯通起来的,又是什么?”   “是人脉,流动的人脉,西南的马帮,东南的流商,关中的镖局,还有……”他支吾着,尽数着最有可能流动着的那些人,他知道,这些人就像是一根根细不可见的蛛丝,只有不断交织才能结成一张坚韧牢靠的大网。   “关中的镖局,关中曾有过很多镖局,可最有名的……”   “是二十年前,长安南郊十里堡的长昇镖局。”忍冬抢着说道。   “你听说过长昇镖局?”   “天下人谁不知道,长昇镖局的名号响彻南北,早些年那些流寇匪寨里都供着他们的镖旗,说是日后一旦遇见了,大家伙儿都得绕着道走。”   “土匪窝里的事儿,你也知道得这么清楚?”荼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忍冬,她这样的年纪,实在不该知道这诸多事情。   忍冬侧过脸去,微微皱起了眉,“小的时候,听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到过长昇镖局的名号,不过又是一出,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种事儿江湖上司空见惯了,谁都能拿来说上一说,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你可知,红夫人的本名,原叫做温红玉?”   “她姓温?”   “至少你总该知道,长昇镖局的大当家,名唤温长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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