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你不知道,我们一得知这个消息,就一直在等待一个天选的...战士。” 朱小姐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罗盼,“你智力超群、学识渊博、技术高超,不愧就是天降神兵。哪天他们兵临城下的时候,就是你大放异彩、闪耀发光之时。” “好吧,谢谢抬爱。”罗盼被夸了心里很舒服,不过他又皱了皱眉头,“no offence,我为什么相信你呢,还有我究竟需要做什么呢?” “你只需要——”朱小姐转了转眼珠,顿了顿,似乎在措辞,“你已经有了超越普通人类的能力,没错,我指的是你被装上了‘智能芯片’,所以你算是个超能人类了——用句俗语来说,也就是有了‘特异功能’,你只需要拿出一部分人类的自然情感来交换就可以,这样的话,这个‘超能大脑’才能更好地适应你的这具躯体,不然——以你目前的能力来看,你会因为超负荷而累垮的。” “自然情感?”罗盼虽然沉浸在被认可的喜悦中,可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刚被迫提交自然语库也就罢了,现在要摒弃自然情感?这是为什么? 看到罗盼的眼底露出了一丝不信任的神色,朱小姐有点焦急,但是顿了顿,她觉得这个时候更是不能急,不然就会物极必反。 “对,自然情感确实很珍贵。”她先肯定了对方,然后画风一转,“但是你要看到全局,还有未来的趋势。你是做编程的应该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未来。” “你应该学过历史,你知道为什么尼安特人会在和智人的交锋中败下阵来,然后从地球上消失的吗?他们的廉价的善良和情感,并不能帮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顺利的存活下来。而智人,也就是我们真正的祖先,才是真的掌握了未来密码的聪明人。而现如今的我们,也要做这个‘聪明人’,不是吗?” “没有智慧,就没有未来,没有未来,那么你所谓的自然情感根本就无处安放。这么一来,整个根基不存在,命题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吗?况且,你目前只是把自然情感放一放而已,我们都会感念你的牺牲的。” 一番话逻辑缜密、令人动容,罗盼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这个...让我想一想。” “嗯,你应该知道韩安瑞。他的背景不用多说了吧。”朱小姐抿着嘴笑了笑,“你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背景给人带来的判断力吗?” “你是说——他也是你们一起的?”罗盼有点吃惊。 “具体我不多说了,你自己想。自古以来,所有的战役都是要师出有名。你记住了,你摒弃的只是一点小小的自然情感而已,但是你加入的可是正规军。” 朱小姐说到这里,轻轻的站起身来,她手臂上的那只橘色的猫似乎有点醒过来了,睁开了眼睛,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她轻轻的顺着头顶摸着它脊背上的毛发,于是这只猫又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呢喃的声音,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嘴边的胡子微微的抖动着。 忽然朱小姐转过身,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像是发现了一件稀奇事一样,眨巴眨巴的眼睛,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知道猫有三个名字嘛?” “啊?”罗盼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猫?三个名字?我很少养猫......” 朱小姐朝这沙发走了几步,又斜倚着坐了下来。 “你不知道吧,其实猫有三个名字。” 她轻轻地摸了摸橘猫头上的毛,脸上一脸温柔,“有一个是日常居家的名字。”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像你的一样,罗盼。” “但是”,朱小姐顿了顿,她垂下头,轻轻的抚着怀中那个毛皮光滑的尤物,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有时候,猫还需要一个更尊贵的名字,你看——” 她弯了下腰,欠了欠身,把怀里的橘猫放到了地上。 这只橘猫脚一触地,就开始仰起头,翘起尾巴,姿态优雅的在地上踱步,像是一个神态高傲的女王,又像是个骄矜的公主一样,目不斜视、步步生莲。 “是吧?否则,它又怎么能展开胡须,扬起尾巴,趾高气昂呢?” 朱小姐看着橘猫,点点头。 “其实”,朱小姐转过脸来,一双墨黑色的眼眸盯着罗盼的脸,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狡黠: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是你永远不知道的名字, 当你发现你的猫在沉思的时候, 它就是在思索它那高深莫测、卓越非凡的, 名字。” 随着一声“喵——”,那只橘猫随着轻盈的脚步,消失在了重重的暗红色帘幕背后。 “哐当——”似乎是远处传来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 “哦?!”朱小姐惊讶而又淡定的伸出右手虚虚的捂住了唇,朝他笑了一笑,转身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有缥缈的歌声传来: “它是独一无二的邪恶体, 它是猫身、邪神的综合体。 它魑魅魍魉、妖魔一体, 酒巷深处有他踪影,光天化日下广场上它自由来去, 当滔天罪行被发现, 它转眼就,消失成秘密。” . 刚下出租车的白芷,定了定神,看到罗盼这样的踟躇在门口来回踱步的样子,心中也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虽然这个时代里,大家基本上都是知识分子,但是知识分子和知识分子之间,还是有挺大的区别的。 比如类似蒋思顿之流,这些从草莽之间一跃而获得阶级跃升的知识分子,有一部分很像“文人界的暴发户”,大抵都是有点“土皇帝”的情结在的。 前一阵流行一种说法,调侃微信布置工作和电子邮件布置工作的不同,说是微信的实时待命模式像是皇帝和奴才的关系,而电子邮件到更像是皇帝和大臣的交流模式。 白芷深以为然,倒不是这个具体方式上有多大的区别,而是心态上的不同。 所以,在蒋思顿之流这类攀升领导阶层的人眼里,满目只有宠妃和奴才,再看不见其他人。 而自小受《四书五经》的儒家熏陶长大,这样的书香环境出来的白芷,则是自比名仕而非沉溺情爱的小女人,更何况,这原本就是纯职场的语境,她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莫名变成这样的含混暧昧不清的氛围的。 所以后期她更偏向韩安瑞,依然是符合她单纯的儒家文人的风骨的逻辑的,是自动代入明君贤臣的“良禽择木而栖”的思路,毕竟,孟子曾经曰过: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虽然没有明言过,但这大概就是是一个儒家思想浸润下的士大夫理想色彩的文青底色。 只不过,这点文青底色,或许确实是被蒋思顿觉察到了,白芷当时对于他的反对,并非是他理想当中的“皇帝-后妃”模式的“妒忌和吃醋”,而是一个士大夫对于君王的指责。 其言下之意,就差成了“你昏聩不明,不配得到忠心”的德不配位的指控了。 确是有点读书读傻了吧,当时的她,天真。 不知道蒋思顿究竟有没有真正领会,但是这个掩藏于白芷内心深处的不满,绝逼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根源。可能这跟朱小姐常年在他耳旁吹的:“看《君主论》的女人,有成王的野心”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同样的是女读书人,也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曾经想明白过这一点,那他便是比谁都清楚,白芷品格的真正底色,不过他还是散布出去了关于白芷好妒的传言,这样他的面子上也好过一点;而让韩安瑞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公子,深信不疑白芷对蒋有不愿承认的情感成分,这就是完全的蓄意报复了。 但是白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韩安瑞,这个她一直认为很特别、全然不同的韩安瑞,竟然最终全然的全盘接纳了他们的逻辑。 这个让她的自小耳濡目染的一腔“儒家特色”的抱负和热血,被一瓢凉水,彻底浇透了。 事业理想和爱情理想,有时并不能两全,也不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也大概算是韩安瑞唯一教会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