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空虚也不是一天两天。 重新丧葬,需要不少银两,给幽王多了多少,他们就要少用多少,甚至还需要他们自掏腰包,旁的事还能商量。 一涉及银财,谁也不愿损了自己的利益。 重新丧葬也是劳师兴众,按道理说一应仪制,应照亲王的规制。 但是! 首先,幽王殿下是功臣良将,大周朝历来都有追封功臣的先例。 幽王殿下已经是亲王了,再追封爵位应与摄政亲王等同,一应丧葬要按追封后的爵位筹办。 其次,幽王殿下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在摄政亲王的仪制基础上,朝廷还要【额外厚葬。 这么一来,幽王殿下这丧葬仪制,怕都要赶上国丧了。 这么办下来,劳心费力,一点好处也没有,谁会乐意? 再有就是,殷怀玺纵是惊才绝艳。 内阁一帮老阁臣,身居高位久了,便也有些倚老卖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瞧不上,殷怀玺这个年岁小,还残病的少年。 但这些心思,也没人会傻到当众说出来。 这一吵嚷就没完没了。 饶是因为年迈,精神不济,身体不支,已经磨光了脾气的夏言生,眼皮子一掀:“是也吵,不是也吵,你们除了吵,就不会用一用脑子?” 内阁里顿时一静—— 夏言生瞧了坐在身边的虞宗慎:“你怎么说?” 虞宗慎盘玩核桃的手,微微一顿:“你们也要看一看时机,北境的情况如何,你们也是心知肚明,眼下北境局势不稳,安定北境迫在眉睫,幽王一案的后续更是刻不容缓,若殆误了北境的局势,这后果谁也担当不起。” 一众阁臣沉默着没说话。 这道理他们不是不清楚,只是涉及自身利益,难免就有许多话要说。 虞宗慎继续道:“皇上一早就提出了,要将幽王墓迁入皇陵,你们就真以为,这个迁墓,就真的只是迁进皇陵就完事了?不用准备祭礼吗?幽王殿下死的可不光彩,迁墓若办不光彩,皇家面上无光,折损的是皇上的名声与威严。” 一干老阁臣也无话可说了,平常在内阁里不管怎么斗得头破血流,但凡涉及皇上的利益,就没一个人胆敢跳出来反对。 虞宗慎垂下眼睛:“殷怀玺不想让幽王殿下入皇陵,这才提出重新丧葬,丧葬礼办风光了,全了皇家体面,也全了皇上的名声威严,入不入皇陵就无所谓了。” 入皇陵对皇家子孙来说,是天大的殊荣。 但殷怀玺却只想让幽王殿下,长埋于幽州地界。 夏言生拍案定板了:“就依殷怀玺的意思。” “重新葬丧也符合礼制,让礼部准备祭祀文,记录幽王之功德,以祭天地、告百姓、诏后人,勉励群臣,辅佐江山社稷,这是好事,理该如此。” “丧制期间,罢朝三日,以示幽王祖有德,己有功,德配其位,君王、朝臣、百姓,举国同哀。” “幽王与王妃夫妻情深,二人患难同死,也不失为一桩佳话,幽王妃葬于幽州,幽王回幽州大葬,也是理所当然,想来皇上也能理解,不会过于强求。” “丧制之后,我来担任山陵使,率群臣在京里准备丧制吊祭,随后礼仪使,仪仗使,卤簿使、桥道顿递吏等,一道扶幽王之灵回幽州,负责陵地、撰陵名,哀册文等葬制事宜,务必要将这事办妥当了。” 屋里头静得落针可闻—— 夏言生继续道:“该给的荣耀也一并加倍给了,没必要因一个死人,和殷怀玺闹得不痛快,在皇上面前也是里外不是了。” 虞宗慎也表了态:“幽王一案,从六月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这都进了十一月,不尽快把事儿处理完了,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李其广的案子还在审理当中,后头要牵扯多少人,还是未知数。 后头宋修文的案子,也要费一番周折。 届时这朝堂又该是一片乱象。 内阁加紧了时间,重新商议定案之后,第二日朝会就上呈了皇帝。 皇上看过之后,又拿给殷怀玺过目。 殷怀玺没有意见,当朝谢了恩。 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三日后,皇上亲下了诏书,昭告天下:“朕贵天子,临朝三十余年矣,承祖德之功治,高宗之遗训,谨奉朝纲法纪,治我大周之广博。” “修兵甲,镇外族邦夷,有功社稷;” “纳贤才,治大周中兴之局面,有功黎民;” “立社稷,严以宗亲苛政专权,有功宗祖;” “缓刑罚,重吏治,赦天下,使冤情得以昭雪,冤案得翻查,有功吏治;” “薄赋敛,鼓励耕种,整顿赋役,赈济灾荒,体恤民情,功在千秋; “不纳色,在位三十余年,空置后宫,减中宫之银,治理天下,功在德行;” “……” 扬扬洒洒一篇诏文,前头是皇上登基之后,仁功德治,之后才提及了幽王一案。 “然,国用之浩繁,兵晌不足,朕有失查之错;” “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层层相护,致定北王受奸党迫害,蒙不白之冤,朕有失治、失查、失德之错;” “定北王殷厉行文德武功……” 后面长篇大章,尽述了定北王殷厉行的德行功绩,还有他生平数场大规模全胜战役,字字句句溢美专德。 “……遂,复殷厉行宗庙,追封殷厉行【一字并肩王,号周厉王,生不能与朕,共享天命之贵,死与朕同享江山之社稷,与朕比肩矣。” “朕,特此以昭天下,以慰周厉王之英灵,彰周厉王之德,勉励群臣,忠君治国,顺黎民之苦,钦此!” 长达六尺(两米左右)的诏书,经宣读之后,张榜到了长安门。 相关的文书,也经由朝廷,发放到全国各州府县衙,命各州府官员们宣读、张榜,昭告于天下万民。 皇上当朝下旨:“原威宁侯,现宁远侯,与长兴侯伙同一气,欺上瞒下,窃周厉王和世子殷怀玺战功,瞒报军情,罪犯欺君。” 宁远伯跪在地上,身体抖得跟筛糠,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