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没有问题,就越有问题! 镇国侯若有所思:“泉州富庶,海上贸易的天然优势,让外放到泉州的官员个个肥得流油,不光容易出政绩,还容易积攒人脉,是个升迁的好地方,按道理说,这么好的位置,几乎都掌握在朝廷中根深蒂固的世族高官手中。” 无钱又无人脉的贾大人,怎么捞了这么一个肥缺? 除非他有靠山。 宋明昭道:“各个州府之间或大或小,或富或弱都有区别,而泉州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在朝廷没开海禁之前,就因为海运连通了国内的河运,四通八达,贸易往来十分便利,一直是朝廷赋税重地,大周朝有三成的赋税来自泉州,朝廷为了稳定纳税收入,对泉州的管控也很严。” 镇国侯脸色越发凝重,当初贾大人的调令,八成是有问题。 果然! 宋明昭继续道:“我暗查了当初经办贾大人调令的一应官员,顺藤摸瓜,发现贾大人的调令,有前威宁侯,现宁远伯府插手。” 镇国侯到底浸淫官场多年,一下就听明白了关键:“你怀疑,贾州府是二皇子一系,二皇子一系要对谢府下手?” 他头皮一炸。 皇上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二皇子渐渐从御书房辅政,走向了前朝,据宫里的暗线传来消息,三皇子的禁足也是形同虚设,外家徐国公府大肆培植党羽,四皇子低调不显,但似乎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宫里的形势十分复杂。 倘若贾州府牵扯了二皇子,那么区区一个州府庶子,就胆敢公然调戏上官之女,这其中就值得深思了。 宋明昭点头:“镇国侯府虽是保皇党,但争储夺位难免会受到波及,京里成了是非之地,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打。” 道理是清楚的,却并不能说服镇国侯,非翰林,不入内阁这一条摆在那里。 宋明昭想要外放,就要辞了翰林院编修一职。 宋明昭呼吸一滞:“当年,虞二爷就是在翰林院挂职期间去了泉州,以镇国侯府之势,未必不能让我在翰林院挂职。” 宋老夫人明白了,宋明昭是算计到他老子身上去了。 当年,虞二爷能去泉州,是夏阁老大力支持,镇国侯府是老勋贵,宋明昭之才,效仿虞二爷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宋明昭这是将不入翰林和在翰林院挂职这二条路,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选。 对比不入翰林,后者更容易令人接受。 追根究底,他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一定要外放。 很显然,这一招对镇国侯很有用,只要不是不入翰林,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他有些犹豫:“你想要外放去哪里?” 宋老夫人眼皮重重一跳,果然听到宋明昭低声道:“去泉州!” 镇国侯并未多想:“你要想清楚,一旦外放了,你就只能做一个七品小县官,便是在翰林院里挂职,没有三五年也回不来,地方物资贬乏,日子也清苦,镇国侯府离得远,能给你的帮助有限,你在京里锦衣玉食多年,未必能熬得住,而且你还要做出政绩,不然就是回到京里,对将来的前程,也会有些影响,你……” 他承认,宋明昭的话很有道理,也知道一旦宋明昭在地方做出了政绩,将来回到京里,就能平步青云。 可是他私心里,并不希望宋明昭外放。 留在京里的好处,显而易见。 外放的好处,还要等个三五年才有成效,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数呢? 宋明昭低声道:“儿子心意已决,请父亲成全。” 镇国侯还是不愿意:“你再仔细想一想吧,你自请外放的折子,还在都察院里,我暂时帮你压着。” “父亲……”宋明昭喊了一声。 镇国侯拂袖离开,拖一段时间,等今次科考的进士安排完了,各地没了空缺,宋明昭的也就老实了。 花厅里静了一会儿。 宋老夫人定定看着他:“你老实跟我说,你突然要审请外放,还要去泉州任职,是不是为了虞幼窈?” 什么贾大人与二皇子党牵扯,她一个字也不信。 宋明昭越想做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就做得越多,算计得越多,担心节外生枝,也不会轻易让人任何人知道。 甭管贾大人是不是二皇子党,宋明昭是从虞幼窈去了泉州,就一直在关注虞幼窈,所以虞幼窈的消息一传进京里,所有人都没反应,他就已经查了宗卷,做了这么多事,这不正常。 宋明昭有一种被戳穿了心事的恐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祖母,虞二爷丁忧去职,内阁里争权夺势,群魔乱舞,宫中情势复杂,皇上沉迷丹术,久不临朝,朝野内外不思辅政于君,治事于民,我便是入了翰林院,也会受到多方党羽势力的肘掣,在翰林院里庸碌度日,倒不如到地方去历练一番,积累资历,阅历,还能为百姓做点事……” 连借口都找得完美无缺,宋老夫人拨高了音量:“宋明昭,在我面前,你也不说一句实话吗?” 没有祖母的帮忙,父亲几乎不可能同意他外放,宋明昭挺直的背脊,缓缓塌下来了:“请祖母帮我这一次。” 宋老夫人捂着胸口直喘气:“我原以为,你对窈窈的心思暂时放下了,没想到窈窈去了泉州,连你的魂儿也跟着她一并走了,你又何必心急?窈窈要为祖母守孝三年,现在议亲并不是适当的时候……” 自从她上虞府寻老夫人无果之后,宋明昭看似收敛了心思,一心一意准备下次科考,没想到他却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更深了。 为了虞幼窈,连自己的前程也要赌上去。 宋明昭抬起头来:“祖母,你是知道,虞大姑娘这次离京,以后轻易就不会再回来了,她的亲事,兴许还轮不到虞大人作主,我心悦她,也考虑良久,愿意为她放手一搏,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 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那你去了泉州外放,能做什么?泉州那么大,你一个七品小县衙,不能远离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