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医只道:“三小姐的病,寻常药石是治不好的,不过药王谷传承的巫药里,就有一种血药引,用至珍至贵的草药,至阴至毒的毒药,养成药引,然后取血入药,可以根治先天不足之症,延年益寿。”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的语气里透了一种诡异的兴奋。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微微一叹! “只是这个方子有伤天和,是药王谷的禁法,故而不好与三小姐提及,也是我对不住三小姐,眼见小姐年岁还小,往后还有大好的日子,却受了身体病症折磨,心生不忍,这才一时冲动失言了,若有不妥之处,三小姐只当没有听到……” 虞兼葭不是傻子,谢神医只提了血药引,用膝盖想也能明白,是先将人养成药引,然后取人血入药。 竟然还有这么恶心的治病方法。 难怪成了禁法! 虞兼葭心里不舒服,连脸都白了,连忙道:“我、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家里是大姐姐在管家,如今她正病着,府里没了主事的人,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谢神医多多包涵,谢神医儿这儿若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吩咐下人去办。” 回到了嫏还院,艾叶见小姐脸色不大好,心里十分担心,连忙吩咐小厨房熬了药,端给了小姐。 虞兼葭怔愣地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苦涩的药味,一下就冲进了鼻子里头,冲得她作呕了想吐。 汤药有多苦,只有自己知道,可她记事以来,药就没有停过。 如果她也像虞幼窈,有一个好身体,谁愿意当个药罐子,病秧子,一年到头药也不能停呢? 虞幼窈一个丧妇长女,满了十一岁之后,都有不少人上门问询。 惊才绝艳的宋明昭,每回上门都要送些药材香料,心思昭然若揭,尊贵无匹的三皇子,也想要算计虞幼窈的婚配…… 可她一个病秧小姐,这都十二岁了,却依然乏人问津。 若她的病症不能根治,京里头的高门大户,是不用想了,甚至因着她的身体,她很可能还会低嫁。 都是大房里的嫡女,凭什么她要处处都比虞幼窈矮一头呢? 艾叶见小姐端着药碗,神色变幻不停,连忙出声:“小姐,这药要趁热喝。” 虞兼葭已经习惯了喝药,听了艾叶的话后,就端起碗,将药放嘴里灌,打算一口气喝了。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喝惯了的苦药,这会儿一直苦进了心里头,竟然难以下咽,一到了喉咙里,就往嘴里涌。 她脸色一白,“哇”地一声,嘴里的药吐了一个干净。 “小姐……”艾叶吓了一跳,就有些手足无措。 吐完了药,虞兼葭作呕不停,一声一声的吐,差点将黄胆汁也吐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兼葭终于止住了作呕。 艾叶连忙服侍小姐漱口,清理,换衣…… 一通折腾下来,虞兼葭身上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像一朵焉嗒了的小花,褪尽了颜色,苍白着脸靠在床上,默默地垂泪。 艾叶连忙道:“小姐,您好些了吗?不如奴婢去请谢神医过来瞧一瞧?” 一提了“谢神医”,虞兼葭难免就想到了“血药引”,心中不由一慌,张了张嘴想说【不用】。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话到了嘴边上,就成了:“也好,你去将谢神医请过来,谢神医医术高明,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万不能怠慢了去,另外叫茴香过来伺候。” 艾叶也不奇怪,茴香虽然降了粗使丫鬟,因着打小就伺候小姐的情份,偶尔小姐也会叫茴香过来伺候。 百叶不在,小姐身边也不能没有妥当的人照料。 艾叶领命而去。 虞兼葭这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张了嘴,想将艾叶叫回来,可喉咙里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就眼睁睁地看着艾叶出了屋里。 虞兼葭眼泪又是一涌,下意识在心里说服自己,她身子骨弱,方才又呕又吐,确实该请谢神医过来看看。 对,是这样没错。 她找谢神医只是为了看病,没有别的心思。 只是看病! 而且,她身体不好,找谢神医过来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什么的。 虞兼葭心乱如麻,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叶带着谢神医过来了。 床幔放下来了,艾叶退出了房间,屋里只留了茴香伺候,虞兼葭一只手从床幔里伸出,谢神医仔细把了脉。 又是之前那一套说辞。 虞兼葭想向谢神医道谢,可话到嘴边,不觉就问起了“血药引”是怎么一回事? 谢神医也并不意外。 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病人没有见过?这世上没谁不希望自己身体康健,鲜少有人能拒绝“治愈”这样的诱惑。 他一进了虞府,就打听过了! 虞三小姐打胎里带了弱症,这些年来,药是没少吃过,早两年还咳了血,不得已才到庄子上去养病,可这打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可不是养就能养好的,只要有一丝治愈的希望,虞三小姐肯定不会放弃。 谢神医说了养药人的一些事:“养药人并不容易,想要挑到合适的药人,更是难上加难,我之所以提了这事,是因为贵府,就有一个十分适合养药人的人,不光体质合适,而且与小姐血脉同源,同根而生,这样的药人,养出来的血药引,效果最好……” 虞兼葭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惊白了脸儿,颓然地靠在迎枕上,让茴香客客气气地将谢神医送出了屋。 不一会儿,百叶得了消息回来了,见小姐苍白着脸儿,就自责不已:“都是奴婢不好,方才陪着祖母说话,却不知道小姐方才吃了罪……” 虞兼葭心慌意乱,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药太苦了,一时吃不进去,谢神医已经替我把了脉,没什么大碍,你不要自责。” 百叶这才放心了一些,陪着小姐说了一会话,顺便提了,祖母想去给大夫人磕头的事。 虞兼葭宛如着魔了一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渐渐形成:“难得你祖母还有这份心,改日就带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