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 胖道士瞪大了眼睛,刚刚那一匕首,不至于伤及性命。 可先是被邸影踢了一脚,乱了体内气机,又挨了一刀,本就是最虚弱的时候。 偏偏这个时候,静音偷袭! 他有些艰难地转头扭头看向静音,嘴巴张合。 “为……” 只可惜,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紧接着,意识渐渐模糊,直至消散。 而李令歌根本没有去看那胖道士的死活,而是默然走到面如白雪的邸影身边。 他跪在地上,将双臂无力垂下的邸影抱入怀中。 “如此不听话,回去定要好好罚你。” 李令歌伸手抹去邸影嘴角触目惊心的黑血,心中有些发慌。 他不知道,邸影还能不能跟自己回去。 如他所料邸影燃烧了精血,不仅如此,还逆行气机,强入一品境。 此刻,邸影体内的经脉寸断,一身精血燃烧殆尽。 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以往邸影燃烧精血,不过须臾之间,便被他止住了。 这一次,硬生生耗残了一个一品境,也耗尽了生命。 ‘还有得救吗?’ 这话不是对邸影说的,而是对灵溪说的。 灵溪的语气有些凝重。 “需要先闭住她逆行的气机,不然即便是喂下灵丹妙药也只会害她。” 以邸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自己停止逆行的气机。 就是灵丹妙药喂下去,也只会加速气机逆行。 可是邸影强入一品境,眼下想要封闭那逆行的气机,至少也要一品境的修为才行。 她现在被封在七星剑之中出不去,根本帮上忙,而李令歌的修为又不够。 李令歌痴痴地看着怀中气息如纸薄的邸影,有些茫然失措。 邸影手指动了动,只可惜,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抬手了。 下一刻,李令歌的脑海之中响起她的传音。 ‘我想吃维生素c。’ 李令歌垂下头,慌乱地在邸影身上翻找。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瓶维生素c。 望着那个熟悉的瓶子,邸影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这次,可以吃三粒了吧。’ 她仍记得他说过,一天只能吃一粒。 以往,她都是会预支明天的,两粒一起吃。 但是这一次,她想更贪心一点,毕竟自己可能见不到后天的太阳了。 想到这,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眼睛。 其实,她不怕死。 能够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能够护住想要护住的人,就足够了。 她不想像大娘子说的那样,等到某一天,自己连站在李令歌身旁的资格都没了。 或许,现在死就很好。 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了,那比死还痛苦。 此时,静音走了过来。 “王爷,她……” 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位大楚的异姓王,格外在乎这个护卫。 或者说,眼前的女子并不只是一名护卫。 听到静音的声音,李令歌突然回过神来。 他猛然抬头,语气之中有一丝哀求。 “救她。” 关心则乱,他甚至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一品境。 静音蹲下身子,双指搭在了邸影的手腕上。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后开口道。 “王爷,我只能说尽力。” 这丫头明显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已经是命悬一线。 她就算能够闭住这丫头逆行的气机,也不敢打保票能够保住其性命。 锅里的水已经耗干了,这时候即便是釜底抽薪,锅里也不可能再生出水来。 李令歌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 “闭住她逆行的气机,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下一刻,他的声音变冷。 “她若死了,我要你,你们整个南越陪葬!” 静音身子一颤,因为她刚刚好似看到了李令歌身后三十万大军马踏缥缈宫,血洗宗门弟子。 “我、我知道了。” 她盘膝坐下,一指点在邸影额头,使其陷入昏厥。 而后她的真气缓缓导入邸影体内,护住其心脉。 其实,她是真心想救活这丫头的。 一个为了他人可以毫不犹豫去死的人,她打心底里不希望此人就这么死了。 她也知道李令歌对她有恨,毕竟,若不是他们三人,这丫头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可如果不是南越皇室逼迫,谁又愿意来干这种事情。 “王爷,我也是被逼无奈。” 李令歌没有说话,被逼无奈,被逼无奈,他已经听了太多了。 臣修风杀了他说是被逼无奈,现在这三个一品境的高手来杀他也是被逼无奈。 凭什么要他死,成全这些人。 老实人就活该被人拿枪指着? 一炷香后。 静音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神渐渐松了下来。 她缓缓松开手指,声音有些沙哑。 “无事了。” 闻言,李令歌立即拿出了天元丹,想要喂给邸影。 啪! 静音拦住了他的手,解释道。 “王爷,这可是一品丹药。” 这可是天元丹啊! 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能把人救回来的丹药。 只不过因为这丫头是气机逆行,刚刚不适合吃天元丹。 可是眼下,这丫头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活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一颗价值连城的天元丹就显得没有太大必要了,有挥霍之嫌。 无非就是能够让这丫头伤势好得快一些,同时受损的根基也能够得到修复。 可这是能够救命的丹药,相当于一条命啊。 “真舍得?” “舍得。” 李令歌面色平静,而后将天元丹塞入邸影口中。 他很清楚天元丹的价值,也就只比涅槃灵液差上一筹。 但是看到邸影这个样子,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邸影本就是因为他,修为才变得止步不前。 如今若是再因为他伤了根基,日后将永远无望一品。 他倒不是惋惜身边少一个一品境的战力,而是邸影今日会燃烧精血,强入一品境。 日后,指不定会为了他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事情。 他欠她太多了。 随着他的真气将邸影口中的丹药炼化,天元丹化作精纯的药力涌入邸影的四肢百骸。 片刻后,邸影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伤势恢复了许多。 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正在修复着她破损的经脉,丹田之中的真气一点点恢复,枯竭的精血也在缓缓凝聚。 如果说之前她的身体是干旱了两年的贫瘠土地,此刻正在降下甘霖。 她手臂微抬,而后便是深入骨髓的痛。 双臂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她还是动不了。 “别动。”李令歌取出两粒维生素c放进邸影的口中,“第三粒,后天我再喂你。” 橙子味的甜味在口中散开,邸影微微点了点头。 能再看到他,真好。 静音缓缓站起身,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李令歌的面前。 “请王爷为我指一条明路。” “你这是干什么?”李令歌略微皱眉,“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可以走了。” 静音并没有立即起身。 “南越皇室要我们三人来刺杀王爷,如今任务失败,我可以不回南越,可是我缥缈宫的弟子定然会遭到皇室清算。” 呵—— 伴随着一声冷笑,李令歌开口问道。 “你的意识是你杀我未遂,我放了你还不够,还要想办法保住你缥缈宫的一众弟子?” 耶稣来了,也没有这么大的胸怀吧。 静音银牙紧咬下唇,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 可是除了李令歌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 若是南越皇室知道她背叛了南越,整个缥缈宫将会覆灭。 当然,她若是假装被李令歌杀了,就此不再回南越,南越皇室或许不会为难缥缈宫。 可是让她放弃偌大的宗门,她不甘心。 静音俯身叩首,沉声道。 “我缥缈宫愿誓死效忠王爷,只求王爷指一条生路。” “南越用不了多久便会败亡,你这段时间不要回去便是了。” 李令歌抱起邸影,转身朝着客栈走去。 听到这个消息,静音心中一震,她终于明白南越皇室为什么要刺杀李令歌了。 她并不怀疑李令歌所说的话,若不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南越皇室会用得着让他们这些宗门之人出手?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身形一闪再次挡在了李令歌的面前。 当然,她并没有站起身依旧是跪在地上。 李令歌脚步一顿。 “再不走,我可就改主意了。” 刚刚他可是吸了静音的道体,那种滋味太美味了。 吞天魔功真的是修炼的捷径,可以快速提升他的修为。 尤其是遇到这种有道体的修士,更是上好的修行工具人。 回想起刚刚被李令歌鲸吞真气和道体的场景,静音浑身一抖。 若不是她胡言乱语,恰好戳中了李令歌的心思,跑来救眼前这丫头。 此刻,她早已经化成人干了。 虽然她误打误撞,及时制止了李令歌,但是道体已经出现了裂痕。 “王爷刚刚说过,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略顿,她继续说道。 “我缥缈宫在云州也是一流宗门,日后静音愿为王爷驱使。” 南越即将改朝换代了,她恶了李令歌,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眼下说是恩怨一笔勾销,万一哪天心情不好想要找她清算,自己找谁说理去。 一流宗门在江湖之中,确实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可是在朝廷铁骑面前,还是太过弱小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顺势投靠。 既然大战将起,天下即将大乱,缥缈宫若是能够提前站队,顺势而为,或许反而能够更加壮大。 云州! 听到‘云州’两个字,李令歌心动了。 南越受灾最重的三个州,其中便有云州。 “你身上有没有传信玉符?” “有!” 静音立即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枚玉符,双手递到李令歌面前。 既然索要玉符,那就是说明日后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想到这,她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李令歌收起玉符,开口道。 “等西周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亲去南越,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静音站起身,恭声道。 “若是我们三人没有传回消息,南越皇室或许不会善罢甘休,我可以暗中跟在王爷身旁,保护王爷。” 她不知道李令歌用那滴精血在她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她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心中有一种预感,哪怕是表现出一丝的敌意,李令歌便会毫不犹豫地要了她的命。 而且,对方定然是有这个能力。 李令歌上下打量了静音一眼,没想到,堂堂一品境心态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 之前还是缥缈宫的宫主,现在竟然甘愿做他的走狗。 “一品境给我护卫,不觉得委屈?” 静音略微欠身。 “那是我的荣幸。” 说完,她便让开身形。 …… 回到客栈。 大堂之中,早已经不见了普度禅师的踪影。 李令歌抱着邸影上楼,吩咐了一句。 “掌柜的,送一盆清水上来。” “好咧!” 掌柜的应了一声,余光扫了一眼浑身是伤的邸影。 等到他上了二楼,掌柜的已经亲自端着一盆清水跟着上楼了。 而在其肩头,还斜挎着一个小药箱。 李令歌眉头一挑,不愧是掌柜,这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多谢掌柜的。” “客官说谢就见外了,五两银子,这药箱里的上好疗伤药,客官尽管用。” 掌柜的将药箱放在桌子上之后,朝着李令歌伸出了手。 李令歌:…… 那声谢谢,他可以收回吗? 将邸影放在床上,他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子扔了出去。 “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掌柜的掂了一下分量,而后将银子收入袖中,转身走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给关上了房门。 李令歌一件一件脱下湿透了的衣服,而后将其扔到了凳子上。 他可不像那些一品境甚至是圣境的大高手,可是以真气抵御雨滴落在身上。 听到动静,邸影转头看了一眼,而后立即羞地挪开视线。 仅仅一瞬,她又忍不住好奇,余光偷偷瞥向那道身影。 虽然,那一晚借着月光,隐隐约约该看的都看到了。 可是像今日这般,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她还是第一次。 下一刻,好似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她立即闭上了眼睛,脸颊变得通红。 然而,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满是调笑的脸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李令歌仅仅是简单换了一袭睡袍,他凑到邸影那滚烫的脸颊前。 “在轿子里的那一晚,该看的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他伸手解开了邸影腰间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