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延庆抵达海州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月底,这个时候沈玉飞已让何其惕统计出了所有的抛荒田,并将其从黄册上勾除。虽然其余官员都强烈反对,但沈玉飞不为所动,坚持这么干。不过何其惕的执行能力还不错,统计报表做得也还行,虽然沈玉飞对这种繁复的统计方式不以为然。 沈玉飞紧紧的抱住毛延庆,分别已近一年,两人都高了一截,终于有了点青年样子。当晚,两人谈了良久,对于华夏公司取得的成就,沈玉飞也是高兴不已,本次的支持力度更是让让沈玉飞感叹,不过他相信过个两三年,海州会成为华夏公司另一个增长极。 毛延庆本次出行,先去肇庆与王敏德合作办了一个纺纱厂,并合资成立了一个棉布商行,在肇庆实行贷款给农户买织机,并提供棉纱,农户织成的布匹由商行定价回收的合作模式,虽然目前的推广还处在初步阶段,但也算是开创了一个新的合作模式。 本次到澳门见了自己的结拜兄弟郑芝龙,并委托黄程买了四艘400料的海船,又租了黄程的三艘船,才把这次的人员和物资转运到了海州,幸好都是近海行驶,倒也没遇到什么风浪。不过等他们到了海州之后,倒是多了两艘200料的海船,却是在舟山那边碰到海盗后俘获的。 两人聊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先从农业开始,利用三个月的时间由华夏公司买下所有的荒田,这样可以及时兴修水利,至少可以把冬小麦种上,等明夏小麦收割后,估计粮食可以逐步实现自给自足。现在的关键是招募人口,人口的规模直接决定了华夏公司的发展速度。 不过这段时间沈玉飞让谢天华带着他的护卫队把海州走了个遍,发现其实所谓的逃户却大部分是逃到了山里,开荒后不用纳粮,虽然生活清苦,但逃户们却不用缴纳赋税,勉强可以混个半饱。 华夏公司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怎么样把山里的逃户给勾引过来,这次来海州的有很多很有经验的基层工作人员,让他们以利诱之,应该不会很困难。另外就是建立产业基地,有了产业基地才能更好的吸引劳动力,让百姓有赚钱的方式,提高百姓的生活。至于刘梦松说的本地人懒惰的说法,沈玉飞是不信的,只要适当的引导,百姓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的。 最终两人决定在州城的西北角蔷薇河边开辟工业基地,当然这些地是需要向政府购买的,先期在蔷薇河上游建一个水泥厂、采石厂、采砂厂以便建造工作的进行,地点就在房山,当然要先去看看是否适合。 说干就干,毛延庆安排技术人员去房山探查,自己去淮安与当地官场打打交道,特别是漕运总督吕兆熊,这可是沈儆炌的同年,这关系可得好好利用。而沈玉飞则带着一个连的华夏军前去板浦、临洪、徐渎、莞渎、兴庄五个盐场,至于为何要带着部队去接收,沈玉飞也是经过了一番调查后做出的决定。 这五个盐场每年要交盐课约15万引,按这个计算应该产量是4500万斤,按出厂价一文一斤计算,其实也就4万5千两的产值。当然,这只是交的盐课,不过每引盐要交3两的税银,还有很多私盐是未算在内的。不过整体来说整个盐场的生产还是比较落后的,只有几个盐池是砌了砖晒盐,其余的都是采用煎盐,废时废力不说,还占用了大量的土地资源。所以今天就带了李汉武过来,李汉武也算是盐厂经验丰富的老员工了,对于如何改造盐加工设施很有心得。 先去的是板浦盐场盐课司,这盐课司倒是修得甚好,不象州衙那样显得破旧。今天显然气氛有点不对,盐课司门口聚集了上千灶丁,沈玉飞好奇的看着这些灶丁,只见他们大部分穿着破烂衣物,脸上腊黄,大部分人倒也显得甚是粗壮,显然这些人的营养跟不上体力消耗,现在是在透支生命在干活。不过人群中也偶有几个穿着整齐的人。 沈玉飞早有准备,让随行的吏目陈三策拿着土喇叭喊话让盐课司大使出来,同时跟陆维军耳语了几声。 陈三策大喊道:“陈愉陈大使,知州沈大人驾到,快快出来迎接!”这时人群中一人接口道:“什么狗屁大人,他是想断了我们的生计,我们......” 这时“呯”的一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声音嘈杂的现场忽然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宁静,紧接着就是一阵哀嚎声响起,两个华夏军战士冲了过去,揪了一个人出来扔在沈玉飞面前。只见那人腿部中枪,脸上倒甚是白净,不过此时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人在大喊道:“狗官杀人了!我们......”又是“呯”的一声,两个战士又进去提溜了一个人出来。 沈玉飞接过土喇叭,大声说道“这两个人是你们灶丁?你来说。”他指了指最近的一个灶丁。那灶丁战战兢兢的磕了头,说道:“回大老爷话,这两人是陈大使的盐丁,不是我们灶丁。”这时人群中几人撒腿往后就跑,沈玉飞摆摆手,一个班的战士追了上去。 沈玉飞大声说道:“见了本官,你们还不跪下!”后面的陆维军的挥手,战士们整齐的吼了一声:“跪”,扑通一声,几个人跪了下去,紧接着大部分人都跪了下去,没跪的那几个看了看四周,也无奈的跪了下去。 沈玉飞说道:“大家不要受了别人的蛊惑来与朝廷对抗,那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现在大家先回家去等着,过一会我来看看大家生活得怎么样?对了,你留下,呆会给本官带路。”他指了指刚才被叫出来问话的那个灶丁。 这时,盐课司衙门里响起几声枪响,喊杀声、嚎叫声传来,终于有灶丁带着骨子里对官府的敬畏和武力的畏惧,离开了现场,灶丁们也渐渐散走回家,但也有不少胆子大的留了下来看热闹。 这时,陆维军押了几个人上来,其中一人大叫道:“我也是朝廷命官,我也是朝廷命官!”沈玉飞笑道:“你是何人?”那人说道:“我是板浦盐课司大使陈愉,沈大人,下官有话单独跟您说。” 沈玉飞说道:“陈愉,我问你,朝廷的公文你收到了吗?”陈愉说道:“收到了。”沈玉飞说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煽动灶丁对抗朝廷,形同谋反。本官最恨你这种目无法纪、无君无父之徒,给我拉下去砍了!”陆维军挥了挥手,上来两个战士就要拉陈愉下去。 陈愉大喊道:“沈大人,家族叔乃陈于廷陈大人,现为吏部左侍郎。沈大人,你不能杀我呀!”沈玉飞说道:“陈侍郎乃朝廷重臣,崖高峻节、公正无私,本官也甚是佩服。岂会为你这败类说项,拉下去砍了。” 这时陈愉也有点慌了,大叫道:“沈大人,下官绝没有谋反之意。是这位赵师爷奉了都转运司之命不让大人接手盐场啊!下官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呀,请大人明鉴!” “哦!”沈玉飞转头看向其中一位儒士,那人面相清秀,倒有几分儒雅之气,倒也镇定自若,看到沈玉飞看向他,微微颔首。沈玉飞哈哈一笑,说道:“既然赵师爷也参与谋反,那就一起斩了吧!” 赵师爷大吃一惊,说道:“沈大人不审而诛,恐不是为政之道吧!”沈玉飞静静的盯着他,说道:“对于谋反之人,本官绝不手软,斩了!”陆维军使了个眼色,两名战士拔出腰刀,那赵师爷明显慌乱了起来,大叫道:“沈玉飞,你......”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头已经落地。旁边的陈愉吓得屎尿齐出,面无人色,也被砍了脑袋。余下几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玉飞挥挥手,说道:“拉下去好好审问,做好供状,若无大罪服苦役,如有人求告有大罪,都斩了。” 沈玉飞快刀斩乱麻似的控制住了板浦场,接下来四个稍小一点的场的接收相应就简单多了,陈三策和陆维军带着华夏军前去,除了兴庄场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外,其他的盐课司大使都乖乖交出了盐场控制权。 当天沈玉飞就与李汉武签订了华夏公司与海州政府的租地协议,议定由华夏公司租赁五个盐场的所有土地、设施,华夏公司除负责缴纳给政府的课引外,每顷地每年给付租金1钱,租金一年支付一次。这样,海州每年就有了一笔约20000两的收入。 合约签订后,沈玉飞叫来了那个灶丁,那灶丁大约是被沈玉飞的果绝给吓坏了,一见沈玉飞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沈玉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那灶丁回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人叫王二苟,今年20岁。” 沈玉飞无语,这看起来有三十岁,皮肤黝黑的人居然只有20岁,笑道:“你这名字倒也好记,头前带路,我看看你们生活得怎么样?” 王二苟爬起来,走在前面。一路上,沈玉飞问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或许看到沈玉飞甚是和蔼,王二苟说话也渐渐利索起来,自叙家中有七口人,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尚在。还有一个哥哥叫王大苟,25岁,已取了妻生了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妹妹叫王小丫,今年十二岁。 王二苟家是三间茅草房,已经结婚的王大苟住一间,母亲与妹妹住一间,王二苟住一间兼做厨房。王二苟的母亲今年不到五十岁,但已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看上去就象六七十岁的老人。王大苟夫妇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两个孩子一个5岁、一个3岁,头大身小,一看就是长期缺乏营养造成的。整个家用家徒四壁形容都是轻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家俱,连床都是泥砌的。 他们家有十亩地,由王大苟和他媳妇负责耕种,王二苟当灶工混饭吃,而他们的母亲和妹妹则在家里操持家务、带小孩。他们每天都劳作,但种出来的粮食七成要交给盐课司,王二苟当灶工也只能勉强吃上饭。 李汉武听了也是心有戚戚,回想自己在加入华夏公司之前,也是一年忙到头,连温饱都混不上,现在家里算是发达了,不愁吃、不愁穿,华夏银行里还有了上百两的存款。在来这里之前,他心里其实是抗拒的,离开家人跑这么远的地方来,虽然薪酬多点,但毕竟少了与家人相聚的时间。但看到王家这一幕,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别样的心思,想来帮助这些人过上象样的生活,也许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这时,周边的灶丁们也克服了对官府的畏惧,渐渐聚拢了过来。沈玉飞点点头,李汉武拿出一张纸,说道:“各位乡亲,官府已经把盐场租给了华夏公司,你们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华夏公司员工。明天开始会跟你们签订合同。暂定一名劳力的工资是1两,包一日三餐。试用期两个月,两个月后开始定级,定级后根据各人的劳动表现,有的人可能还是只能拿1两一个月,有的人可能能拿2两甚至3两一个月。8-13岁的小孩可以进学堂上学,上学不要钱,还可以免费吃三顿饭,一年四套衣物和两双鞋子。明天,就在盐课司的大门口签订合同,大家回去都跟乡亲们说一下,明天劳力都到盐课司大门口集合。” 这时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问道:“什么样的人才算劳力?”李汉武答道:“凡是16周岁到50周岁的人都算劳力。”那老人又问道;“那14岁到16岁的人呢?”李汉武向沈玉飞看了一下,沈玉飞说道:“14岁到16岁的男孩参加华夏护卫军军训,军训合格的参加华夏护卫军,不合格的参加工作。女孩一部分参军,主要是做文艺兵和医护兵,一部分经过培训后做幼师,主要工作是负责3~7岁孩子集中看护。” 那老人问道:“那参军有军饷吗?”沈玉飞随便指了一个华夏军战士,说道:“你,出列,向这位老乡说一下你的军饷情况。”那战士大声应了一声“到”后跑到沈玉飞面前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报告首长,我是天启元年12月入伍,头三个月月饷1两,三个月后转为三等兵,月饷1两五,上个月转为二等兵,月饷2两。报告完毕,请首长指示!” 沈玉飞说道:“说说你的伙食情况。”那战士应道:“是。一天三顿,早餐是稀饭、馒头、包子、饼、面条、油条等每天不一样,中饭是二荤二素,晚饭是一荤三素,米饭管饱。报告完毕,请首长指示!” 沈玉飞说道;“再说说你的衣物被褥情况。”那战士应道:“是。每月发作训服一套、训练鞋一双,每年发正式军装两套、军鞋两双、被褥一套、睡袋一只。报告完毕,请首长指示。” 沈玉飞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入列。”那战士大叫一声“是”,敬了个礼后回到队列。灶丁们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王二苟大声说道;“我要签合同!” 沈玉飞点点头,这小子倒是有点眼力介。李汉武说道:“签合同以家庭为单位,你哥哥同意吗?”王二苟看向了王大苟,王大苟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不决,王二苟说道:“哥,别犹豫了,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王大苟终于开口说道:“签!”李汉武把哥两带到旁边准备好的一张桌子前,工作人员找有准备,拿出一款格式合同,仔细问了王家兄弟家里的情况,在空格上一一填上姓名等内容,最终在王氏兄弟按下手印后,合同顺利签订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