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风拿着望远镜死死盯着思腊河对岸的敌军,敌军正在陆续渡河,鲁风最近也算是看了一些书,懂得了半渡而击的道理,对于作战处定下的放敌人过思腊河,最终到定南所前会战的计划并不是很理解,明明可以很轻松的把敌人抵挡在思腊河北岸,可以利用湍急的河水让敌人过不了河,却命令放弃天险的做法很不以为然。 不过三大纪律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虽然鲁风现在已经是侦察连连长,但还没办法影响到上层的决策,那么就只能执行作战处的命令,在这里侦察敌军的动向。 他轻微的伸了伸有些麻木的腿脚,对着后面的部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敌军显然也是一支劲旅,一过河就派出了一大堆的斥候,有几次都到了隐蔽处不到二十步的地方,虽然隐蔽得很好,不过被发现的概率也是越来越大,趁着敌军斥候之间的空隙,鲁风带着部下起身向山上撤去。 敌军过河后占据了沿河的一个村寨,这个名叫梭筛的寨子早已空无一人,敌军占了寨子后,又在寨子周边的水田上搭建了军营,整体上看这是一支训练有数的队伍,营寨扎得也颇有章法。不过这种所谓的章法也是相对明军而言,碰到华夏军鲁风觉得这个营寨处处都是漏洞。 在山顶又观察了一会,看到敌军后续已没有兵马再过河后,鲁风遣人回定南所汇报军情,自己则留下来继续监督敌军的动向,作为一名侦察老兵,为决策层提供最详细的资料就是自己应尽的职责。 当各处侦察兵传来的军情反应在指挥部的沙盘上后,几位在指挥部的军官都陷入了沉思,敌军从梭筛、沙湾、闹鱼塘三处渡河,但过河的敌军仅有三万余众,而原先的判断是河对岸至少有十余万众,那么,剩下的敌军去哪儿了呢?如果他们由别的地方直插安顺,在安顺民兵和工程兵都已经调到定南所后,安顺可经受不起几万敌军的围攻。 “青杠林那边有敌军出现吗?”岑雨清打破了沉默问道。 “没有!”吕军肯定的说道。 “那就奇怪了,这么多人都到哪去了?难道他们又退回去了?这不是笑话吗?”石大勇轻声的说道:“老吕,得让你的部下想办法抓个舌头,要不然还真怕出什么妖娥子。” 吕军点点头,岑雨清说道:“不管如何,即使敌人前来的数量与预期相差较大,备战工作不能停,各部按预定计划进入攻击位置,敌人来得少,正好我们可以一举击溃,但可能最终进军水西的计划要做一些调整,或许我们要慎重过河了。” 吕军说道:“我看还是两步走,一是把过河的这股敌军给消灭了,二是我们侦察营也安排一些兄弟过河去侦察,好好看看这帮人在打什么主意。”岑雨清沉吟了半响,说道:“可以,你先安排人过河去看看敌人的动向,或许他们有更大的阴谋也说不定。” “正好鲁风派回来的人正要回去,可以让鲁风过河去查探一番。其他方向的人安排人通知一下,也过河去看看。不过据前方侦察的人说,敌军都扎营在那里,没有向前的迹象,我们是向前击溃他们还是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 “一动不如一静,或许我们得看看后续的侦察情况再说!”岑雨清悠悠地说道,看到几员大将都点点头,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我想还是要组织人手到前线去,万一有变化也可以及时应对,我命令,石大勇和杨平各率本部兵马去梭筛,其余人马在安南所待命。” 石大勇和杨平抬手敬了个礼,兴奋的走出了会议室。 鲁风接到命令后,当晚带着部下偷偷选在上游潜渡过了思腊河,凑着简单的灯火,看了看简陋的地图,水西的地图实在是太粗糙了,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鲁风只能让战士们每隔一段时间在路边做好标志,硬着头皮带着战士们沿着山路前行。 天明时分,大伙找了个路边的大石头吃了点干粮,鲁风的老搭档刘新余说道:“老鲁,你说这些狗日的会到哪里去呢?要不我们去他们老巢去看看?” “去大方干吗?我们应该往西去看看,这些狗日的你说会不会想着去进攻普安啊?”鲁风接到的命令是探查一下敌军在哪里,自己是最西边的一个连队,自然需要去西边盯着,要不然如果水西军是想着攻击普安而自己却没查探清楚的话,那可就闹大发了。 “不可能吧,这里去普安得有几百里路吧?这么大的一支部队估计连粮草也不好转运吧?他们路上吃什么呀?”刘新余吃惊的说道。 “现在是在水西境内,那可是安酋的地盘,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呢?算了,走了一晚上的路,让弟兄们休息两个时辰。老刘,你先带人戒备,过会我来替你。” 刘新余点点头,带着两个战士跑到哨位,拿出望远镜仔细看着前面的山间小道。他们此刻正处于一条蜿蜒的山间小道旁边的山峰上,山腰上就是一条官道,大约能容4人并排行走,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叫鸡场坡的大寨子,过了这个寨子一直沿着谷龙河走,有一条直达西堡司的官道,过了西堡司去安南州和普安州均有官道可以通行,这过即使是官道,也因为长期没有人维护,平常也就一些商旅走走,道路条件其实很差,都是靠着一些背夫加上少量的滇马运东西。 初春的太阳透过树枝晒在身上,让刘新余有了一些懒洋洋的困意,一个晚上走了80里的山路,还是很累人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拿着一根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一阵快感从心里传了上来,让他的精神一震。 晚上行军的时候规定不能吸烟,但白天火光并没有那么明显,也就没有强制的要求。现在的军队里很多年满十八的战士都被允许可以抽烟喝酒了,香烟也很快风靡起来,本身贵州的山民平常也有吸旱烟的习惯,而这味道更好的香烟自是更受欢迎。 刘新余今年刚满十八,但也算是一个老兵了,自从加入华夏军后,虽然没有别人提拔得快,但也算是副营级,兜里也有足够的钱,家中父母还为他说了一门媳妇,等着下次轮休的时候就娶回家。 现在的生活是四年前所不敢想像的,虽然刘新余算是一个心态平和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加入华夏军后,虽然训练、战斗时苦点,但生活的好转那也是肉眼可见。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刘新余的遐想,他拿起望远镜向着声响那边看去,前方的官道转弯处,转出来了两匹马,马上的骑士穿着一身罗罗人的服装,背上背着一张弓,腰间挂着一把腰刀,很快两骑被山坡挡住,但马蹄声还是很清晰的传到耳边。 “应该是两个信使,想办法抓活口!”不知什么时候鲁风已经凑近了刘新余。刘新余点点头,全身兴奋起来,提上枪,向身后的两个战士做了个手势。三人悄悄起身,向官道摸去。 鲁风看见他们三人顺着山坡,快速滑了下去,在两名骑士转过山坡前埋伏在了一个转弯处。两名骑士很快又隐在了山坳中,但那蹄声却越来越近,鲁风紧张的看着官道,默默的数着数字。 蓦然,那两名骑士从山坳中露出身来,但很快就摔了下来,马嘶声、叫喊声响彻山谷。刘新余三人一跃而出,围住了一个从马上跃下的敌人,而另一个敌人一条腿被压在马下,正在大声嚎叫着。那骑士看到对着自己的弩箭,爽快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鲁风看着眼前的两个骑士,说道:“姓名?”那没受伤的骑士说道:“我是贵州宣慰司下亲兵队的,我叫伍新旺,我这个同伴叫伍思全,我们两个被派去通知过河部队在三天后发起进攻,务必牵制安顺守军,以便其余部队顺利攻打打铁关,由西往东攻击安顺。” “总共有多少人马?” “北边牵制人马约3万人,西边人马约4万人由安邦彥亲自率领,还有两万人由奢崇明率领已出发往西,沿途收拢人马前去攻击普安州,听说那边比较富有。”伍新旺爽快的答道,他的这种态度倒是让鲁风很是奇怪,不禁好奇的看着他。 伍新旺呐呐的说道:“我浑家是江靖里单家屯人,前段时间我丈人家稍信来,让我们到他们那里去,不收税,产量还高,家里粮食都吃不完,说是过来即使没有地,帮他们家干活也能吃穿不愁,说不定混进公司干活还能挣很多钱,我家其余人都已经过来了,我在土司老爷那里当差没法过来,这下刚好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 “哦,那你们那边象你这样想的人多不多?”鲁风恍然大悟,又好奇的问道。 “这不好说,安顺这边的富有我们都听说了,不过有些人想过来抢东西,也有一些人有亲戚朋友在这边,想着如果受俘就留在这边不回去了。现在水西那这收成不好,又连年打仗,很多人都过不下去了。听土司老爷说,这两年青壮都去打仗了,地里的产出不多,现在各寨的存粮都不多,要想办法去抢点,不然大家都得饿肚子。”伍新旺说道。 鲁风点点头,确实经过这三年的叛乱,估计水西也是山穷水尽,无法再支撑这么庞大的军队了。而被击败的明军本身也没什么粮草,可以说水西军缴获也是少得可怜,想要获得粮草,只有抢掠这唯一的途径了。 鲁风安排了刘新余带一个班的战士押送着两个俘虏回去汇报,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继续留下侦察,不管怎么说,敌人的动态还是要时时掌握,根据伍新旺的交代,攻击打铁关的叛军已经出发有两天了,估计会在三天后抵达打铁关。据鲁风所知,打铁关那边只有一个连队不到两百人驻守,虽然那里形势险峻,但人数相差实在悬殊,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而在沙湾,华夏军与敌军已经交上了手,在民兵到位之后,岑雨清决定以华夏军主力进攻中间沙湾的敌军,以民兵和石砫兵扼守要道防止梭筛和闹鱼塘的敌军增援,然后再分头歼灭或击溃另外两股敌军。 战斗其实很顺利,这股敌军并非由安邦彥的嫡系组成,大部分还是刚刚召募的农民,在优势武器的华夏军面前,区区几千人的人数优势并不能转化为战斗力,再加上普通士兵对于华夏军优待俘虏的传闻,在一些勇武的士兵被击毙后,大部分的土兵很快投降,整个战斗持续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当刘新余赶到时,只见到络绎不绝的俘虏被押着向后方走去,他见到岑雨清汇报了得到的情报后,岑雨清也不敢怠慢,在野地里召集了军官们开了个紧急会议,最终确定了先解决梭筛的敌军,并渡过思腊河赶往西林渡,截断安军后路,而打铁关那里再安排一个团的兵力死守,这样就将安军堵在不到20里的地方,如果没有补给,相信这次可以把安邦彥一举成擒。 而在一百多里外的打铁关,岑小宝正跟指导员杨清风发着牢骚:“守在这种破关真是没意思,哪有跟着大部队去打敌军有意思?也不知道团长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个险峻的关隘,让那些民兵来守就行了,还让我们野战军来守,白白浪费了。” 岑小宝现在是一个连长,对于被派到这个关隘来不但自己感到很郁闷,手下一批好战分子也是很不满,话里话外都在怪他没能为连队争得一个战斗的机会,在华夏军里面,也只有战斗才可能得到升职的机会,虽然在部下面前一直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这里一样为华夏军做贡献云云,但在杨清风面前还是经常会发发牢骚。 杨清风倒是个脾气好的人,也没有太强的功利心,劝说道:“那也没什么,我们部队里又不是完全以战功论的,领导们还是会综合考虑的。再说不定那些叛军把这里定为进攻目标呢?我们只要执行好我们的任务就好了,同志哥,要学会随遇而安!” 岑小定正想再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一声大声的报告声响起,岑小定和杨清风正了正身子,说道:“进来!” 只见连警卫员匆匆起进来,大声说道:“连长、指导员,据我们在山上的观察哨报告,有一股敌军已经距打铁关不到2里,目前数目不详,但至少也有几千人。”由于关墙上视线不好,岑小宝每天都会安排观察哨到山上去,观察距离至少可以达到3里。 岑小定与杨清风腾的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岑小定哈哈一笑,“哈哈,真有敌人过来啊,老杨,这下可有仗打了,那些兔崽子这下可不会笑话我了!走,去看看!”说完兴奋地向关墙跑去。 打铁关地处要道,两峰夹峙、如铁铸成,最为险峻,关城倒是很简单,全用石材垒成,地方不大,不过刚好堵住了交通要道,关前地势狭窄,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岑小宝和杨清风赶到关墙上时,敌军前哨已出现在视线内,这也意味着敌军已经距离关墙不到一里,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很清楚。 这里放在山上的观察哨兵匆匆赶了过来,兴奋的说:“连长,叛军无边无际,估摸着得有至少上万人,这下可有得打了。” “狗日的,谁让你下来的?”岑小宝大声骂道。那哨兵连忙说道:“连长,有人从山脚往山上攀爬,估计是想居高临下进攻关城,两边山峰都有,人数还不少。我怕我一个人顶不住,要是让敌人控制了山峰恐怕就麻烦了。” 岑小宝大吃一惊,这两座山峰都是险峻异常,一般人绝对是爬不上去的。华夏军这边也是派了一个原先采药的山民先爬上去,再想办法放了一根绳子下来,吊了个绳梯上去,平时都是能过这绳梯上下,不过这只是在左侧的山峰,右侧山峰更为险峻,自己人根本就没上去过。 看来只能先控制住左侧山峰,利用步枪的射程压制住右侧山峰的敌人了。岑小宝计议已定,当下让一排长带着两个班的战士上去,要求务必要守住峰顶。一排长领命后正要走,岑小宝又叫住了他,让他多带点手雷上去,必要时还可以居高临下支援守关战。 安军在短暂的休整后随即发起了进攻,一排排士兵推着盾车缓缓向前,迫近六十步后,岑小宝下令开枪,但第一轮射击的效果并不好,也不知道盾车是什么制成,大部分的子弹并不能击穿盾车,只有一部分冒头的兵丁被射中倒了下去,盾车还是缓缓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