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妇女跟张宝儿也已吃完,她拜托卢艳芳照顾一下张宝儿,自己就要回家。沈玉飞拦住了她,问道:“不知大婶家离得远吗?”那妇女说道:“离此大约十里地。”沈玉飞说道:“那太远了,晚上也不安全,这样,我安排两个人送你一下。”他转身叫道:“陆有春!”“到!”陆有春小跑过来,朝沈玉飞敬了个礼,沈玉飞吩咐道:“你带两个人,送这位大婶回家,如果他们全家都愿意去黄草坝,你就呆在明天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嗯,带上一袋米。” 当陆有春他们赶到那妇女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陆有春谢绝了那妇女让他们进门的邀请,与两个战士一起在门外找了块平地,套上睡袋睡了下去,当然陆有春前半夜要放哨,虽然是在人家家门口,但操典还是要严格执行。 陆有春听到屋内说话声还有生火做饭的声音,渐渐的声音寂去。陆有春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是第一批加入华夏护卫军的成员,但其他的小伙伴有的已经当连长,有的当排长,虽说自己这个侦察排的班长从级别上来说也是排级了,但陆有春总感觉自己升得太慢了。听说马上要有一批新兵加入,可能自己也会很快得到提升吧。算了,不想了,自己一年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小子呢,现在能懂得这么多,已经要谢天谢地了,陆有春自失的笑了一下。 第二天天一亮,只听得门吱咯一声打开,陆有春就被惊醒了,只见昨日那妇女站在门中,旁边站着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子,那妇女对陆有春说道:“陆班长,这是家翁和家夫,我们商量过了,今天就随你去黄草坝讨生活。”那中年男子对着陆有春一辑,说道:“有劳各位了,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出发。”陆有春行了个军礼,说道:“路程不短,还是先用完早饭再走吧。”说完掏出干粮,给大家分食。 这些干粮是简单的面粉加油熬制而成,吃着易饱,但味道其实不咋的,陆有春他们刚吃的时候觉得还很好吃,现在早已经吃腻了,不过出任务没办法。这时里面又出来两个少年,跟着一起吃了起来。那老人吃得不多,等大吃完后说道:“走吧!”说完回首看了看他的家,转过头来,再也不回头的朝前走去。 等他们走到李国庆他们住的客栈的时候,李国庆他们正吃完早饭,准备去府衙拜会徐朝纲。看到他们过来,李国庆吩咐孟小春给他们安排好房间,让他们先休息,等五天后黄草坝来人,跟着招好的工人一起去黄草坝。李国庆朝那老人拱了拱手,告了声罪,带着沈玉飞和卢艳芳往府衙走去。 徐朝纲与两个儿子在堂上接待了李国庆一行,李国庆先送上了礼物,徐朝纲虽然为人方正、古板,但对于李国庆送上的礼物也是爱不释手,待其赏玩之后,李国庆开口说道:“听闻贵孙女贤良淑德,不才师弟倒也少年多才,他们之间也有一些缘份,故此此次前来,倒是想向徐大人求亲来了,如果大人同意,我就安排媒人过来,还请大人玉全。”徐朝纲有些愕然,没想到李国庆做事这么开门见山。他目视了一下徐天龙,徐天龙开口说道:“小女顽劣,且得家母娇纵,乃是天足。”其时大户人家女子以裹小脚为美,未裹脚着不为人所喜。李国庆大笑道:“我们倒是认为裹脚是恶俗,是对女性人权的最大迫害。我这小师妹也备了几件礼物给内堂,还请行个方便。” 徐朝纲知道,这是对方也想看看未来的婚姻对象,挥挥手让徐天龙带了卢艳芳前往内堂。李国庆对徐朝纲提了请求帮忙在招人时提供方便,他把他的计划提了出来,准备在安顺招大约5000~10000人到黄草坝去,不限男女老幼,去了之后壮男壮女都能通过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而老人愿意工作的也会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幼儿则都可以上学。 徐朝纲对李国庆所说的提供给百姓的生活条件表示不敢相信,同时委婉的表示作为一个地方官,朝廷会对人口赋税进行考成,当然徐朝纲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升官的想法了,但清名还是要的。李国庆说道:“那倒不难,朝廷来考成应该不会去点人头,人还是黄册上的人数,不过是暂时迁到黄草坝而已,另外,伯父如果提供方便,我们会按人头交赋税补齐。” 徐朝纲哈哈一笑,略过此事不再提起,当下问起黄草坝营的情况。李国庆自是大部实话实说,同时请徐家有空的时候可以去黄草坝营看看,去旅行度假也可以顺便看看给沈玉飞建造的新房。 过了良久,卢艳芳才走回来,微微颔首对沈玉飞点了点头。当下众人也不愿久呆,起身告辞。 刚走出门口,沈玉飞就抱起了卢艳芳,卢艳芳咯咯直笑,说道:“你那小媳妇不错,很有后世少女的风范,面容姣好、性格爽朗,还有点骄纵,不过看上去她学过武艺,玉飞哥哥以后不要被家暴哦!”沈玉飞哈哈一笑:“没事,等我进京赶考的时候你们把她拐到黄草坝去好好调教调教,这就拜托芳芳大小姐了,哈哈哈!” 安排好媒人改造相关婚嫁仪式流程,李国庆和卢艳芳就准备回程了,这几在卢艳芳天天往衙门里跑,倒是跟徐应兰处得很熟了,两人约好过得几个月就派人接徐应兰她们去黄草坝玩。 沈玉飞启程前往贵阳参加7月举行的院试,如果考中就是科举生员了,由于这次乡试时间是在8月,本次院试也有点录遗的味道。两场考试间隔时间很短,所以沈玉飞是不会回黄草坝了,而如果考中举人,则马上要入京准备会试,也没时间回来,去了京城之后如果考中进士那就更不能回来了,所以此次如果考试顺利,沈玉飞可能几年都回不了黄草坝,卢艳芳很是伤感,说道:“在此就祝哥哥考不中,早日回来!”沈玉飞哈哈一笑,摸了摸卢艳芳的头,转身欲走,本次为了保证沈玉飞的安全,陆有春带着一个侦察班配备了除步枪换为手枪外的全副武装陪同,他们当然还有一个侦察整条官道路线的任务。 当张宝儿和一群小孩子坐着马车走到安顺西边的第一个收容点的时候,看见她的两个哥哥,跑了过去叫道:“大哥、二哥,我在这里。”大一点的那个少年抱起张宝儿,看到宝儿经过几天的调养,面色好看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宝儿拿出口袋里的两块奶糖,递给自己的两位哥哥,说道:“快看,这是芳芳妹妹给我的奶糖,你们也吃。”说完剥开了糖,塞到两位哥哥的嘴里,一种特殊的甜味浸入了两位少年的嘴里,令他们不由自主的吮吸了起来。宝儿问道:“好吃吗?”两位少年点点头。宝儿又说道:“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觉得特别好吃,不过芳芳妹妹说这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不让我多吃,一天只能吃一块。爹娘和爷爷呢?” “爷爷和那位李大官人坐在那边喝茶,爹娘在帮忙收烟叶,听爹娘说现在做工两人每天都能收入100文,这样我们家到了黄草坝就有一两银子了,以后都不会饿着了。”大一点的少年答道,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 李国庆正坐在临时搭起的休息室里喝茶,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张宝儿的爷爷,他自称叫张嗣哲,荆州府人,早年因父罪流放至安顺,至今几四十年矣,由于自己与儿子不擅劳作,故此累极子孙穷困。 李国庆见他虽穷困潦倒,但一举一动皆甚有雅度,显然年轻时受过严格的约束,且一定是出身于世家,心里一直在思索历史上荆州名人,猛然一惊,这不会是张居正的儿子吧?他只知道张居正被抄家,至于子孙如何却是不甚了了,沉吟半响,还是问道:“令尊不会是张相公吧?” 张嗣哲正端茶欲饮,听到此问,咣铛一声,茶杯落地,惊容满面。李国庆心中有数,嘴里安慰道:“张叔莫慌,令尊乃千古一相,现在新皇即位,想来不久就会为令尊平反。张叔且到黄草坝营暂住,待消息传来再回返家乡不迟。” 张嗣哲说道:“吾老迈,已不做归乡之想,不过希望我儿重润,我孙同敦、同敏有一日能认祖归宗。也不知我二哥、三哥、五弟、六弟现今如何了?”说完,眼角含泪,目向北方。 张重润夫妇正帮着卢艳芳在登记收到的烟叶,两人幼时都是家学渊源,能写会算,虽已多年未曾书写,但拿起笔的那一刻,马上小时所学的字就浮向眼前,只不过卢艳芳提供的笔实在是太奇怪的,不用醮黑也能书写,而且笔头偏硬,让人很不习惯。不过卢艳芳提供的帐簿倒是有些门道,表格都已画好,一进一出各有格式,而且要用这几天刚学的简易数字来写。不过那简易数字用这硬笔书写倒也合适。而且在过程中两人发现,那小姑娘简直是个妖孽,那边称好报了数字后,她马上能算出多少银钱,而且分毫不差,想起自己这么大时可是还没开始入学,想想真是不可思议,这小姑娘就算是在娘胎里开始学,也没学几年,不但字都认识还能心算,真是太厉害了,这更坚定了他们去黄草坝的决心,原先只不过是想去讨口饭吃,现在却觉得到了那边可能真的能如他们说的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一路上张刘氏也向卢艳芳打听了黄草坝的情况,那边有很多工厂,还有很多学校,特别缺少识字的人,只要到了那里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而且说道他们的儿子也可以去参军,普通军兵一两一个月,班长翻番,排长再翻番。他们两个儿子都认字,在军队里得到提升的机会更大些。 张重润心想,自家本来就是世代军户,从军也自无不可,而且听说他们的军事主官也是朝廷的一个千户,当然他们那边的军丁是不入军户籍的,当然也没有什么匠籍之类的,在黄土坝营大家都是平等的,包括那些罗罗人、仲家人等。虽然张重润对此不以为然,但经历过苦难的人,对一个能提供安稳生活的地方的渴望,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们还是很渴望能够早点到他们的新家。 十日后,第一批安顺过来的移民抵达了董谷,刘媛马上安排了医生对所有人员进行了身体检查,各单位根据需要对人员进行了盘点、招工,很快聘用合同就到了张嗣哲一家的面前。张重润和张刘氏领到的是董谷中心学校的合同,而张嗣哲得到了一个图书馆副馆长的职务。图书馆是新建的,陈博在刘媛的要求下鼓捣出了铅活字和油墨,开了一个印刷工厂,再加上毛延庆搜集的一些书。 张嗣哲很快到了图书馆上班,图书馆的馆长是一个叫刘箐的老人,他给张嗣哲介绍,目前图书馆的藏书有2万多册,除了在市面上购买的5000多册外,其他都是印刷厂印制的。不过,公司在到处托人收购图书,每个月这里的书籍都会增加很多。 张嗣哲随手捡起了一本书,书名叫《临川集》,书名旁边一行小字,宋王安石著。封面上还印了一副王安石的肖像,下方一排小字,华夏商务印书馆印制天启元年五月,但字却是横排。上面还盖了一个红章,华夏图书馆藏书,红章下面是一排小字,正是卢艳芳教给张重润的简易数字。粗粗翻开书一看,只见印刷精美,字体都是标准的台阁体,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不过里面的字却是横版,还加了句逗,感觉稍有不适。于是问刘箐道:“为何排成横版?” 刘箐说道:“这却是那位刘神医的要求,说是横版更接近人的阅读习惯。当时我还跟她争执了几句,认为不符祖制。刘神医却说,古文竖体是因为以前写在竹简上而不得不为之,其实用了纸墨后横写更方便,现在学校里教书都是横版的,所以以后看横版的人比看竖版的人会多。其实看多了我也觉得横版读起来要方便一些。”张嗣哲心想这倒是与书中这位的祖宗不足法有异曲同工之意。 他突然想起父亲的那几本书,由于被禁,市面上他父亲的书已经都消失不见了,是否能够在这里重新印出来呢?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热了起来,听那李国庆的意思,他对自己父亲还是很有好感的,想到这里,他再也呆不住了,跟刘箐告了一声罪,匆匆回到家里,从箱底把父亲的文稿拿了出来,迈步向李国庆家走去。 李国庆给儿子取名李若彬,夫妻两人刚刚工作回家,看着李若彬在地上爬来爬去,看起来就是个活泼的小子,两人嘴上堆满笑意的看着儿子,随口聊一些生活琐事。这时门子过来禀报说是张嗣哲来了,他连忙请进,两人在客厅入座后,李国庆随手给张嗣哲泡了一杯茶,问起他的来意,张嗣哲拿出三本书,李国庆一看均是手抄本,一本叫《张太岳集》一本《书经直解》还有一本《帝鉴图说》,李国庆随手翻了翻,想道:“后世如果有这么一本书,那得值多少钱啊,估计几千万肯定是能拍卖得出去的。”他目视着张嗣哲,张嗣哲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请李总帮忙把先父的书印出来。” 李国庆喊了一声:“刘媛!刘媛!”刘媛从卧室走出,李国庆把书递给她,她看了一下,大喜,说道:“这是张居正原稿,这可是国宝啊!我马上安排人印出来!张先生,不知您这版权费要收多少?”张嗣哲愕然,李国庆笑着说道:“我们商务印书馆给别人印书都会给版权费,分两种,一种是根据销售量来,目前定价是每本20文,还有一种是一次性买断,这个价钱就可以谈了,不过太岳公的文集,我想刘媛应该定价也不低。”刘媛也笑着说道:“我们出一百两买断版权,不知张公以为如何?因为目前太岳公的作品还不能上市,第一种办法可能行不通。” 张嗣哲目瞪口呆,这个时代文人讲究立德立功立言,立言可是要自己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印书的,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版权费的。当下懵懵懂懂的跟着刘媛来到了商务印书馆,只见馆里正热火朝天的在干活,十来台机器在工人不停的操弄下,一页页的纸给送上机器,一页页印上文字的纸就出来了。张嗣哲拿起一张纸一看,却是一份三字经,但每个字上面上面都有歪歪扭扭不认识的字符,刘媛解释道:“这是拼音,用了拼音以后认字会快很多。” 刘媛把厂长叫了过来,说道:“这里有几份张相公的文集,你看看多久能印出来?先期就印个3000份吧,印好后先存在图书馆。”那厂长姓陈,他仔细翻阅了一下文稿,说道:“印起来倒快,5天就能全部印好,但张相公的文集现在可能不方便卖呀!”刘媛说道:“无妨,你先印出来,很快就能卖了。”刘媛转头对张嗣哲说道:“张公,封面上是否印上令尊的肖像?”张嗣哲说道:“那是当然,跟临川集一样的封面就好。”刘媛说道:“那还请张公跟画图的工匠描述一下令尊的容貌。” 陈厂长带着张嗣哲来到一个小房间,陈厂长对一个小女孩说道:“小李,你配合这位张公把太岳公的肖像画一下,然后设计一下这几本书的封面。对了,张公,刚才未说及,这些书你准备是印横版还是竖版?”张嗣哲愣了一下,说道:“还是竖版吧。”陈厂长说道;“那就简单了,按文稿排版就可以了,不用重新排版。” 说完,陈厂长自去安排。张嗣哲留在房内,跟小李描述自家父亲的长相,虽然已过了近四十年,但突然觉得自己父亲又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眼角不禁湿润起来。看着小李奇怪的看着他,他定下心来,仔细的描述了父亲的容貌,小李用铅笔画在白纸上,并在张嗣哲的提示下不断进行修改,很快,纸上的人和记忆的父亲渐渐重合了起来。张嗣哲按住激动的心情,说道:“就是这样。”小李看了看,说了一句:“真帅!”自去让人雕刻去了。 五天后,当张嗣哲看到陈厂长送来的几本书后,召集了家中所有成员在供着张太岳文集的供桌前跪下,泣不成声,良久才止住悲声,说道:“父亲大人,不孝儿简修把您的遗作印出来了,儿子现在在的黄草坝营人们生活富足,您的孙子重润现在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同敦、同敏,我们一家都生活得很好,请父亲大人保佑我们一家越过越好,等父亲大人平反后,我还会带他们回家祭祖,回去找二哥、三哥、五弟、六弟,不孝儿一定让子孙继承您的遗志,让我们大明的百姓都过上好生活!”说完,跪伏于地,泣不成声。